“我知道,不然就要喊他狗皇帝了。”
“你也就仗着我现在不能揍你。”
少年条件反射般的缩了缩脖子,似乎往日里当真没少挨揍。
北洛继续道:“武当派你下山,想必是存着几分旧交情好说话的念头。他们就不怕你碍到玄戈的眼,出师未捷先暴毙?”
少年纳罕道:“皇帝不是不在城里吗?”
北洛笑了:“你以为玄戈不在天鹿城就不知道你来了吗?”
后者终于蓦然失措,生怕自己一出王府的大门就要无故暴毙街头。
北洛淡淡地给他吃了颗定心丸:“放心,他既然允许你来见我,自然会保你活着离开天鹿城。”
他哭丧着脸问道:“离开天鹿城之后呢?”
北洛愣了愣,似乎没料到此子能如此无赖,方失笑道:“你拿我的话,大明境内保你平安。”
“我信洛哥,可……”
北洛冷冷截住他的话:“你再毁他一句,连我也不保你了。”
少年讪讪闭嘴。
北洛没有继续说话,总是话多到让朝南大喊闭嘴的犇北亦没有出声。
明知北洛什么都看不到,可他却仍只敢偷偷地打量对方,自他踏入王府,总算是真切地意识到,这位他打小就熟悉的、让他心甘情愿喊一声哥的人真的与他渐行渐远了。
他如今是大明皇帝的胞弟,天潢贵胄,高不可攀。对寻常人而言难如登天的事情,兴许只要他在皇帝耳边说一句话便能迎刃而解。
犇北深吸一口气,眼神渐趋坚毅,从案几后头起身,正色道:“洛哥,我这次来,原本是给武当做说客。可见了你,我想给更多人当一回说客。”
“我这个时常被你取笑的名字,源自我爹娘在北奔途中相遇后生下的我。”
少年随即伤感道:“后来他们都死了。”
北洛默然不语。大魏遗民北奔胡辽,在这场被称作建安北渡的历史大事中,埋下多少枯骨,又有多少冤怨屈仇被记到王家头上?
大明自其第二代皇帝起就一直奉行黄老无为的路子,务求安民而已,其中未尝没有帝王家想要偿还给天下百姓的一份愧疚。
“若有可以选择的机会,有多少人愿意抛弃宗庙祖坟,举家北奔?我不求大明可以不计前嫌接纳全部大魏遗民,但若战事结束,请给还活着的人一个安身立命的去处。”
少年说完,随即亦陷入沉默。他的至亲死了,寒山把他留在了武当,亦走了。武当哪里都好,仙山风光独绝,山中亦多随和有趣之辈,然而他还不想在山上长伴青灯、枯寂余生,他还不曾见识这片天地的浩大,还有喜欢的姑娘没有见到。
北洛还没有回答。
正当犇北犹豫要不要跪上一跪的时候,他听到北洛轻声而坚定地回答道:“自然。”
少年心中一释,随即揉了揉脸颊,仿佛要下什么不得了的决心。
北洛听到他沉声道:“我想去找她。”
北洛应了一声,没有鼓舞,亦没有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