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洛又拈子,这次没有丢向羽林,而是在指尖捏了半晌,神色略有茫然,他也没想到岚相仅听了自己随口胡诌的道理,就仿佛开天门般得了神仙境界,连出数次无理手,着实让他狼狈了几回。这是怎样可怕的悟性?

“谓人莫己若者亡。”他低声自语了一句,随即执子打在棋墩上,落子如杀人。

岚相略有动容。

“听音辨位,也没什么难的。”北洛笑道,一指还按在棋子上,“三、十一,可对?”

“对。”岚相笑了一声,竟直接投子认输。

北洛略有不满:“你分明还有胜算。”

岚相摇头:“殿下行远而守势、输子却着先,真要到收官的时候,只怕我会比殿下方才还要狼狈。”

北洛笑道:“你当真棋技不如羽林?先前怕是让着他的吧?”

羽林一脸憋屈,欲言又止。

岚相看了他一眼,面上露出难得的浅笑:“这倒不曾。只是先前一直将棋视作小道,奇诡之术而已,不愿费心钻研。”

北洛却点头道:“棋是小道不假。我师父就曾说过,棋道虽与兵道暗合,然黑白分明,终不比战局难测。以棋道入兵道,恐泥;以兵道入棋道,神助。”

两人闻言俱是一愣。北洛片刻后亦反应过来,自嘲道:“叫习惯了。”

羽林道:“洛哥不必勉强,他本就是您的师父。”

岚相亦道:“殿下无需介怀。知运知数者,必谅而后叹,就是皇上也曾说过,希望您放下。”

突然提起玄戈,北洛内心一动,问道:“玄戈今早的时候,没什么异样吧?”

岚相不解,却仍回道:“皇上安好。殿下何出此言?”

“无事。”北洛笑着遮掩过去,心中却是微怔。想起今日夜半惊醒的时候,身边并无玄戈的气息,而空中竟浮动着一缕淡淡的血腥味,让人心惊胆颤。

只是当他想披衣出门的时候,却被暗卫拦住,说什么都不允许他踏出殿门。北洛心知其中有些变故,却不知发生何事,好不容易捱到天明,听到今日朝会照常举行的时候才稍觉安心。

他临行前虽留了句玩笑似的气话,却是希望玄戈能对他解释一二,只是昼方过半也不见宫里派人过来,竟一时有些惶然。

“皇上今日怕是脱不开身。”岚相为他解了惑,“派去各地监察的巡按们此刻正回京述职,依往年的情况,应会耗费一整日时间。”

北洛讶然道:“我还以为如今河清海晏,怎么各地要禀报的东西还是这么多?”

岚相淡然道:“就是治世才事物繁杂。若是乱世,谁有那个心思。”

皇宫,御书房。

御案上摆着一柄玉如意、一副桃印,如意造型古朴,玉质莹润细腻,桃印则为武当后山上的千年桃木所制,由武当派上任掌门亲自雕刻而成。

这些都是武当派千里迢迢呈上来的、不轻易示人的珍物。

玄戈手里则握着一串佛珠,由代表无量功德的菩提子制成,经上百名高僧念经加持,久沐禅音,自有一股佛门真意。此为普陀寺在同一天进贡给宫中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