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中庭栽有一棵槐树,是从别处移植过来的,兴许是对这里的气候格外适应,又或者王府的花匠实在功力了得,此树长势良好,不出几月便已绿荫如盖。风起绿荫昼如雨,满耳簌簌之响,尤为怡情悦耳。

树下摆了一座棋墩,盘上已是黑白参差交错、各占边角之态势。

棋墩是由宫廷匠人用年份足够的上等榧木制作,千金难买。棋子则由和田玉雕琢而成,粒粒圆润剔透,名贵万分。

这样一套棋具,就是寻常的钟鸣鼎食之家也不见得置办得起。

俗语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得此棋具,就仿佛已有名家气场,如高手过招,剑未出鞘便已剑气纵横。

北洛与羽林在棋墩两侧相对而坐,另有岚相在旁好整以暇地看着。

羽林神情肃然,垂头沉思良久后终于落棋,打子动作果决狠辣,极具杀伐之气,隐有金戈铁马之声,俨然一派国手风范。

然而只要稍微懂棋的人略微一观,就可看到黑棋分明已经溃不成军,棋子零散不成气候,白子收官只是时间问题,或者说,只是掌棋人的心情问题。

羽林沉声道:“二,十八。”

此为盲棋,双方需不看棋盘,仅口述自己这一手的落点,全凭记忆复现棋局。

围棋纵横十九道,共三百六十一个落子点,要在心中记清自己和对手全部的落子,难度可想而知。

只是此刻在下盲棋的唯有北洛,羽林仍是对着棋盘的。他起初还觉得自己是在欺负人,等棋局一开始,双方各下几手之后他就笑不出来了。

北洛端起茶悠哉悠哉地喝了一口,不紧不慢道:“九,十三。”

岚相替他落子。

羽林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终于再也装不下国手风范,无可奈何地从座上起身,连连摇头道:“不下了、不下了,岚相你来。”

北洛笑了一声,向岚相的方向转过头问道:“来不来?”

岚相无奈道:“我的棋技比羽林还不如,就不在殿下面前出丑了。”

“怕什么。”北洛的指尖叩了叩棋盘,笑道,“下棋无非两个字:‘离谱’。如羽林这般背了棋谱反而不好,落了古人窠臼。你随自己的心意下便是。俗话说的好,乱拳还能打死老师傅,不动手怎知就不如我了?”

岚相倒也不再推辞,坦然坐下,只是在落子前笑了一声,道:“殿下所言‘离谱’二字,颇值得玩味涵咏。”

羽林在岚相旁边说道:“他是在让你乱走。”

岚相暗中锤了他一下。

片刻后,羽林眼神幽怨地看向北洛,可惜后者浑然不晓。

“你是不是放水了?”

北洛平静道:“没有。”

岚相乜斜着眼,冷笑道:“没见我像你一样被打得落花流水,很失望?”

羽林赶紧摇头道:“没有!没有!我是好奇洛哥怎么会被你打得落花流水。”

北洛拎起一颗子丢过去,被后者灵活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