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洛入席,他虽不是做东之人,但因身份摆在那,便坐了主位。下面立即有人打趣道:“原是柱国大人到了。”
一时应者无数,都称他为柱国大人。原来是几日前的朝会上,北洛因平叛有功便被授予柱国的头衔,他原先只有爵位,如今得了官职,虽然只是虚位,但也算是从二品的大员,正式走入朝堂的视野。
北洛正从侍者手中接过一盏老君眉,还买来得及喝一口就被这群人闹得不得安宁,忙掩了盖笑骂道:“都说这宴上不论有官身没官身的都不以头衔作称,怎到我就破例了?”
见他状似恼了,下面的人忙齐声道:“那我们还如之前一样,叫你洛哥儿吧。”
北洛点头:“合该如此。”
一位兴许是初次列席的公子哥这时纳闷道:“怎无丝竹之乐?”
“说你俗了吧。”说话的是康国公府上的二公子,人称二爷,“丝竹之声是人籁,此处的风吹花林之声叫地籁,比人籁更高一层。”
有人笑问道:“何谓天籁?”
康二爷答不出,旁边便有人插嘴道:“‘夫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己也。’可见天籁就是‘道’。”
“你这话和没说有屁区别。”康二爷骂道,他又转向北洛,笑着脸道,“广闻洛哥博学,可否为小弟解惑?”
北洛正端起茶盏,闻言随口道:“你不说话便是天籁了。”
顿时满堂大笑。那康二爷也不恼,随众人笑了。
席间热闹暂且不言,只说门外有一女子落寞而立,隔着半掩的窗纱见到主位上那个俊逸不凡的男子,想到初次在街上见他的情景,更在心中默默垂泪。
“你愣着作甚么?”那女子回身,见身后一浓妆妖媚的女子勾起一抹凉薄的微笑来,继续说道,“你已不是尚书之女了,怎么,还想着与那位殿下结下佳缘?你就是做个侍妾也不配了!”
女子咬了咬唇,只觉满耳的风吹竹林之声愈发凄凉,含泪道:“莲痕不敢奢望。”
她是沦为官妓的罪臣之女,取了艺名后连提及自己姓氏的资格都被剥夺了,真如此女所说,就是侍妾,她也不配。
一个老嬷嬷上前,因与屋内只一墙之隔,于是压低声音骂道:“把眼泪擦了,谁愿意见你哭丧,让里面的大人看到像什么话!”
那女子忙用袖子搽了搽眼,挤出个风尘女子惯有的笑容来,跟在一位清倌儿身后进去了。
达官子弟饮酒作乐,请精通诗艺乐律的清倌作陪是常态,更是雅事。北洛吃过几次宴席后便也随了常俗,只是生怕宫里那位横生飞醋,从不邀谁服侍,害得有人以为殿下不慕女色好南风,某日叫了两个唇红齿白的俊俏娈童过来,被北洛骂了句滚。
本朝不忌讳女子抛头露面,莲痕昔日贵为尚书府小姐的时候就时常外出走动,只是她毕竟是尚书之女,平日得见的都是高官子弟,如今一朝为奴,最怕的便是被旧日熟人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