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像是会意不过来一样,依旧怔愣地垂着头颈看着少女,半晌,她才轻轻勾起了唇角,释然地笑起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和只送来贺礼的家族不同,赤司家是唯一一个发出拜帖提出上门贺寿的家族,同为绵延百年的世家,这似乎很合乎情理,但又隐隐有些让人怀疑“根本不用做到这个地步吧?”的出格。

因而整座老宅里的所有人,几乎是心照不宣地保持了某种默契,无论是陈列还是菜单的制定,都比往年寿辰隆重很多。

“小小姐,赤司家的客人已经到了,少爷说让您出去招待。”

过来通报的是很早就侍奉祖母的女仆,这么多年来一直在西园寺家做事,就连称呼都是很久之前的。

“少爷”当然就是冬花的父亲。

“我知道了,马上就来,”冬花点了点头,还是忍不住又一次看向梳妆镜。

——这个口红颜色,会不会太艳了点……看上去会很轻浮吗?

她迟疑了片刻,然而赤司征十郎的父亲还在外面等着 这一认知让她分外焦灼,“当初为什么要选这支口红”的懊恼和焦急一齐冲上头顶,冬花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只用纸巾稍微抿了一下,就急急地穿上木屐,按照女仆的指引往外厅走去。

时间把握地刚刚好,冬花走到外厅走廊时,庭院的尽头就出现了他们的身影。

穿着黑色纹付羽织袴的红发少年遥遥地就看到了她,他眯起眼睛,短短十几米在良好的视力面前也聊胜于无。

——少女今天穿了黑色的中振袖,腰间的角带雪白,她正动作端庄地将双手在腹前交叉,宽大的袖子垂到小腿肚的位置,颜色深沉的挺括布料上,滚落的大片大片的金色花卉,也因此展露出来。

铂金色的长发被挽成繁复的发式,以一根挂着流苏的簪子固定,钻石耳饰吊在耳垂,赤司征十郎当然看得出来她还化了一个相当庄重的全妆,大概是为了给自己的父亲留下好印象,就连眼线也仿佛被尺子量过,是丝毫不显轻浮的长度。

赤司征十郎的眼神慢慢柔软下来,他走在自己父亲身后半步,勾起唇角对她笑了笑。

冬花当然能看到他的笑容,然而她平常冷脸惯了,没怎么练习过名门贵女的端庄笑法,颊边的小梨涡全给男朋友看了,生怕自己现在一勾嘴唇就是热恋小女生的柔软,在他父亲面前失了大家闺秀的端庄气度。因而并没有礼尚往来地回给他一个笑,只是抿着嘴唇对他眨了眨眼。

“赤司先生,赤司君,日安,”冬花对走到身前的两人浅浅鞠了一躬,随后微微侧身,举手投足全是优雅贵气,“两位能够拨冗莅临寒舍,来参加祖母的寿宴实在感激不尽,自京都到神奈川一路舟车劳顿辛苦,先请两位进厅休息。”

赤司征臣倒是多看了她两眼,本来以为是个性子柔软不爱管事的深闺小姐,只是靠着温顺娴静才和征十郎磨合顺畅,然而今天一见,才发现她说起表面话来倒也滴水不漏,在他面前也是毫无惧色。仔细看去,虽然是青葱的年岁,她居然也能压住这样深重华丽的衣服,可见气质不俗。

“多谢。”不怒自威的棕发男人点点头,随即按照她的指引向厅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