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多谢祖母了。”
清晨时分,周遭十分安静,只有祖孙两个时不时轻轻的交谈。
“你父亲对你说过了吗?”祖母帮她勒上腰带,“今天赤司先生会带着家里的小少爷过来。”
“……说过。”冬花伸展着手臂,方便老人动作,同时庆幸祖母在身后,看不见自己脸上的绯红。
“他家的小少爷,是曾经来拜访过的吧?”老人此刻却没了刚才转移话题的好意,继续在衣料摩擦的窸窸窣窣之间发问,“我记得当时是夏天,院里开了红玫瑰,恰巧和他的姓氏很相衬。”
“您记性很好呢。”冬花咬住下唇,并没有随着老人一起回顾,仿佛当初自己并不在场,只是不痛不痒地哄了一句。
“……”祖母的动作一顿,随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冬花,你也到年纪了。”
冬花立刻呼吸一紧,脸上的红潮几乎要蔓延到脖颈。
祖母会错了意,已经自顾自地念叨:“我和你祖父,年岁都已经很高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
“祖母!”冬花提高声音打断她,“请您不要在这样的好日子里开玩笑。”
“好,是我失言了,”祖母点点头,语气略微轻快了一些,但脸上却依旧挂着沉沉的韵色,她随后轻轻牵住少女藏在袖子里的手掌,让她坐在梳妆桌前,自己拿起桌上的梳子,替她梳拢长发,“我们已经没有能力再护佑你了,你父亲的决定,我们没有立场,也没有道理去反驳。”
毕竟当初为了家族荣耀,将儿子一生幸福断送的,也是他们。
“赤司家少爷的名字,我时常听那些手帕交们说起,”祖母轻轻侧眼,在镜子里看到少女抿平的唇角,“听说是难得的优秀世家子,没有纨绔常有的混账,为人谦和温厚,学业也十分有成——你们是同学,这些当然比我要清楚。”
“品行端正,相貌齐整,已经算是难得的良人,”老妇人将一根簪子轻轻插|进少女挽起的发髻,“祖母希望你……能过得好些。”
正是因为亲眼目睹了儿子联姻的悲剧,才不忍把孙女的一生也搭进去,然而「家族荣耀」几个字说来容易做来难,舍去的永远比得到的多。既然这样,那就不如平常心些,把这件事和掉牙长高当成一样的,不去在意和挣扎,或许还能自欺欺人地得到些许安宁。
她自己就是这套理论的实践者,于是现在又将其笨拙地传授给孙女。
可是少女并没有如她所想地,像往常一样顺从地点头称“是”——老人微微睁大了浑浊的眼睛,眼底讶然地映出少女难得流光溢彩的深灰色眸子。
“祖母,”冬花半侧过身子,伸手抓住了搭在自己肩膀上的粗糙手掌,随后轻轻弯起了唇角,“我一定会过得很好的,他——的确是难得的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