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男人终于挂了电话,冬花才鼓起了勇气,战战兢兢地勾起一个大大的笑容:“父亲大人……”
女童颤抖稚嫩的声音戛然而止。
男人皱着眉头,隔空点了点她:“大家闺秀喜怒不形于色,你刚才做的那是何等失礼的表情,简直是丢西园寺家的人!”
隔空背了一口大锅的冬花笑容弧度在脸上冻得彻彻底底,然后如潮水般褪得干干净净,她一时参不透“喜怒不形于色”是什么意思,只能先将就着来了个“面无表情”。她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忍下喉咙里的颤抖和眼眶瞬间泌出的泪水:“我懂了,父亲大人。”
男人对她的乖巧也不在意,好像她生来就该对他百依百顺,他摆了摆手,先顾左右而言他地扯了会学习上的事情,然后才切入了重点:“放学之后你在哪里,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电话打不通?”
冬花缩了缩肩膀,刚要可怜巴巴地抽抽鼻子,却突然想起“喜怒不形于色”的教诲,只能压制着情绪从书包里翻找手机。
“对不起父亲大人,”冬花抿了抿嘴,“手机没电了,所以没收到您的电话。”
“你每天都是这样晚才回来?”冬花的证据摆到他面前,他反而又说起了其他话题。
冬花登时疑心他是不是根本没有听清自己刚才的回答,却也不想因此败了父亲对自己的好感度,又想重新解释,又怕他烦自己。
一想二思量,冬花便有些出神,居然就忘了父亲的第二个问题。
男人突然有点恍惚,自己面前低垂着眼睫的女孩,和跟家里那个整天踮起脚尖来跳舞,跳到最后又崩溃大哭的疯女人的脸微妙地重合起来。他慢慢皱起了眉头,而后冷嘲地笑了一下,轻巧扬手——好像只是在酒吧调酒台放下一支玫瑰的力道,却狠狠地把手机投掷到冬花脚跟前。
冬花失声尖叫了一声,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
“跟你说话呢,你听到了吗?现在就想忤逆我了?”他站起身子来——气愤地在屋子里走动,“我刚才跟你说的什么?”
冬花惊恐不定地喘了两口气,并没有抬头,声音细微:“大家闺秀喜怒不形于色。”
“那你又是在做什么,”他脸色一片冰冷,声音更是令人如坠冰窟,“我再问一遍,你每天晚上都是这么晚回来吗?”
女孩手足无措,沉默了一会:“只有最近而已……”
男人抬手,不耐烦地打断了她:“行了,我看你就是太自由,学习不用说,钢琴功课肯定也耽误不少,更不用提跟祖母学习的插花和茶道了。”
冬花登时抬起眼睛,她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每天都有好好练习钢琴,插花和茶道也在认真学习,祖母和家教老师都夸过的……但她话到嘴边,心中突兀涌起了一股足以把她淹没的巨大无力感,祖母就在家里,家教联系起来也不难,如果他真的关心她的功课,还用得着她自己来解释吗?
“神奈川这边的资源,还是比不上东京,”男人已经恢复了平静,又是一派衣冠楚楚,“刚好前几天跟帝光的理事长见过,你就去帝光吧。”
冬花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男人等不到回答,刚要抬起头来看,就发现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眼中不停落下,沉沉地砸到地板上。他厌恶地皱起眉头,觉得她真是不识抬举,也不再说话,转身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