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拎起对方的衣领说来比试——他说比试,而不是练剑。
正是一年最冷的世界。淡淡的白雾弥散在呼吸间,模糊了视线,连言辞也因此变得暧昧起来。
茫茫的苇荡里只有他们两人。万里无云,天空湛蓝如洗。剑身交错的刹那,锐利的闪光如针芒一般扎入双眼。
他们从未这样激烈地争斗过——单方面的,只有叶无咎一个人在进攻。他把所有的力气都施加在剑上,重剑砸落,震得他虎口发麻。他知道光凭蛮力,出剑速度太慢,空有怒气,却伤不到目标。但他只是笨拙而盲目地抬起手,紧接着平砍出第二招。
重剑的力量带着他的动作,引着他的双手在空中划过一个扭曲可笑的弧度。那力量拉着他下坠,他没法依靠自己的意志停下来。尖锐的气流刮擦过他的面颊,分不清是剑痕亦或是寒风。
到最后晏清辞用膝盖将他压在地上,一把抽出剑来,横刃横上他的咽喉,低声斥道,别闹。
真是温柔的声音啊,叶无咎在心中冷冷发笑。晏道长一点儿也没因为他的冲动而生气,方才的比试,晏道长游刃有余,收放自如,甚至没有用上全力——却还是让他一败涂地。
叶无咎呼出一口气,撇过脑袋说对不起。下颚被利器轻轻抵住,冰冷冰冷的,比冬天的风更让人心寒。
时至今日,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只有晏道长一人。是以这件事,也唯有晏道长能够倾诉。
——晏清辞知道他的怒意源自何处,尽管这于事无补。
他们相逢不过数月,尽管彼此交换了“信物”,却从未剥开真心。
晏清辞半跪在地,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那眼神分明是……怜悯的意思。
“你要是信我……就告诉我你的任务。”叶无咎不想看见这样的双眼。他拽着晏道长的衣襟,逼他俯下身来。
两人的额头抵在一块儿,叶无咎的声音微不可闻,恰恰适合来说一个秘密——要足够仔细和虔诚,才能够听清。“我帮你,无论什么我都帮你——只要你告诉我。”他闭上眼,感觉到晏清辞的气息蹭着他的耳畔。他在等待着应允,时间过得太慢,这灼人的呼吸简直要让他燃烧起来。
“……我已经把令牌给你了,但任务……你不能插手。”晏道长的声音忽而冷若冰霜,似乎言语间唇角的白雾也因此停留的更久了些。
两人肌肤相触之处刚刚升起一点儿微弱的温度,在晏清辞抬头的瞬间被风迅速带走。
叶无咎摸了摸脑袋,问为什么?
我只按照上面的命令行事,就算你帮了我,也不一定得到应有的回报。
我不需要嘉奖,只要你能回去,告知他们我的存在,这样就够了。就当我不是为了你,我为我自己。
“但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不是忘了你,而是——你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晏清辞低声笑了笑,“你不懂。原本你还可以在这里安度余生,这样不好吗?做你想要做的事情,有人罩着你,没人敢找麻烦。待有朝一日神兵既成,又是大功一件……”
叶无咎一下子坐了起来。
“不懂的是你!”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就跳起来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