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传来一阵响动。与其说是搏斗，不如说是某种猛兽坠入陷阱的挣扎。当啷一声，一把匕首掉在地上，然后是两声枪响，这次甚至连消音器都没加。

我听到孤零零的火药气味在廊道里回荡。

忽然窗子里传来破空的气浪声，是直升机！我突然白了之前那人说的三分钟是什么意思。留守在房间里的这个人，朝我们飞速地打了一个手势，彬立即将我扑倒。几秒钟后临窗的那堵墙发出了巨响，我感觉身下的地板都震了一下，整个房间的天花板都掉在了身上——准确说，是挡在我上方的彬的身上。到处都是灰尘、石板和泥土，我试图睁开眼去看彬，但是眼睛里全是沙和泪水。我感到彬从两腋下架起我，将我往某个方向拖，一边在我耳边喊道：

“馨诚，坚持住！”

我抓住他的手臂，试图自己站起来一部分。这时我半睁开眼，借着被炸开一半的屋顶上方，直升机投射过来的强烈光线，看见最后一个特工正用不知道哪里弄来的枪，隔着虛掩的铁门和外面的人交火。

彬正把我往相反方向、被炸出来的那个缺口处拖，我回头，看见直升机上挂下一条绳子，两个特工一边从上面滑下来，一边拿着枪在半空中和地面上的某处交火。

彬等两人一落地，就把我往其中一个人手里一塞，然后吼道：

“他们有M249！你们必须马上走！”

眨眼的功夫，铁门那边已经失守，门口的那人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两个街头帮的人当先冲进来，被两枪打死。彬一个贴地滚翻，从死尸手里拿起枪，回头朝着我们打手势。我耳边被枪声和直升机的气流轰得嗡嗡作响，眼睛被石灰和强光刺激得泪水纷飞。我伸手想对彬喊点什么，却发现嗓子已经完全哑了，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这时一记流弹飞过来，将我身旁的人的脑颅射了个对穿，也不知是血浆还是脑浆溅了我一脸。彬忽然跳了一大步朝我们冲过来，将我拖到直升机的挂绳旁，从腰间抽下皮带将我绑在上面，顺便将那个穿着防弹背心的死尸绑在我前面。我感到直升机在慢慢回收挂绳将我拉上去。彬摁下我的颈子，在我唇上印下轻轻一吻。他那双黑眼睛直直看着我，似乎知道我想要说什么，朝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微微一笑。

我在绝望中被绳索越拉越高。子弹呼啸着擦着我耳边飞过，有几发甚至打在了直升机的机舱上。我看见越来越多的人冲进那个房间，那个特工倒下了，彬被他们团团围住，像是被一群被血腥激疯了的鬣狗吞没。

然后我就昏了过去。

第11章 救赎 11

“他怎么样？”隐约间，我听见有人问。

“收缩压180，心率160，瞳孔收缩，病人无意识。大量内出血，血色素掉到4.5，失血严重，怀疑肝脏受损。”回答的人停顿了一下，“不容乐观。”

那个熟悉的声音沉声道：“尽全力抢救。”

我梦见自己站在北仑河旁，注视着河面粼粼的波光。阳光很好，水色澄澈。我往水里走了一点，任由波浪漫过我的脚面。好像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呼唤着我，诱惑着我往更深处走。我慢慢走向前，水面一点点漫过我的腰，漫过我的肩。

“馨诚！”

一个力量猛拽着我往回走，我被拖到水只有膝盖深的地方。抱着我的那个人有一双漆黑如渊的眼睛，深沉而急切地看着我。

我轻轻抚上他的脸。

“馨诚，跟我回去。”那人想要继续拉我，却没有拽动。我感觉自己的腿在河水里生了根，被牢牢定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