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朗泰尔愣住了。

“阿兹玛?”他重复了一遍。

“是我妹妹。”爱潘妮说道,露出了一个苦笑,“你忘记了她的名字,是么?”

我没有。格朗泰尔想,我一天都没有。即使我曾经那么想把这个名字醉死在酒精里,扔进海里,然后让它从我的记忆中飘走。但他最后只是再次开口重复道:“阿兹玛的儿子?”

爱潘妮又叹了一口气。她看起来在格朗泰尔面前显得又更瘦小了一些,而格朗泰尔不喜欢她这种为自己的自尊哀悼的神情。“对,她的儿子。名字是伽弗洛什。”她说,“你还记得吧,她那时在怀孕。她在你们说的什么……‘监外执行’的第四个月生了孩子,之后才进监狱服刑。”她摇了摇头,那个男孩儿开始推她的腿,看上去想要跳下台阶跑掉,但爱潘妮把他拽了回来。“……之后他一直呆在我这儿。我在空闲时间照看他,但现在我新找了一份晚班和周末时段的工作,我实在没时间——”

“……所以你打算把我送到让我老妈坐牢的律师家里?”那孩子突然插嘴道,他挣脱不开爱潘妮的手,于是放弃拉扯她的袖子,而是抬头看着格朗泰尔,“你下一步准备做什么,爱潘妮·德纳第女士?送我也去监狱么?还是请我去地狱喝茶?”

“闭嘴!”爱潘妮厉声说道,抓着他的书包带子把他往自己这儿搡了搡,“如果你再连名带姓地这样叫我,我就要揍你。”

“然后你可以去和社区管理协会解释你为什么虐童,女士!”那孩子毫不客气地说道,格朗泰尔惊讶地发现他虽然只有丁点儿大,口音和用词却已经像是公园里那些无家可归的黑人流浪汉 一样粗鲁了。

“等一下,”他有些愣怔地说,“你要把他放在我这儿?还是在他知道我是——”知道我是导致他无依无靠地成长的罪魁祸首之一,他想,但是没把这说出来。

“对不起,格朗泰尔。”爱潘妮说,“就只是周末——我真的没办法了。你知道如果太久没有人照看他,那些福利机构可能就会把他领走……我已经被一家儿童福利机构盯上很久了,他们觉得我不适合照看这个孩子。拜托了,我不能让阿兹玛的孩子被人领走。以前除了我以外,还有别人和我换班,但现在……”

啊,别人,格朗泰尔想,那大概是德纳第夫妇。这也可以理解,现在德纳第先生刚刚去世,他的夫人想必也没有精力和心情照看这个孩子。“但现在你妈妈没法照顾他了?”他问道。

爱潘妮踟蹰了一下。“算是吧,”她含混地说,“总之,格朗泰尔,我已经没有别的信任的人了。周日晚上我就把他接走,如果你愿意帮忙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