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拦着你让你被他们揍到鼻青脸肿么?”格朗泰尔叹了口气,有点好笑地看着他,“啊,我懂了,你想让我帮你。你觉得我什么都会为你干么?你猜得不错。但是你想让我也进医院吗?”

安灼拉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我不需要你帮我,”他像个气哼哼的大学生一样说道,“你认为我不会打架么?”

格朗泰尔被他这幅表情逗笑了。他移开视线,不去看安灼拉现在这张显得过于生动的脸,“当然了,你会打架。就像我下次上庭会告诉法官我的矿泉水瓶子里是伏特加一样。”

“……这根本不是一码事。”安灼拉嘟囔道。

格朗泰尔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他今天知道了,安灼拉喝醉了会对人超乎往常的亲近,还是个随时都会撸袖子干架的火药桶。自从安灼拉住进了他的房子,他现在每天都学到一点儿关于安灼拉的新东西。这些东西拼在一起,好像逐渐贴满了他心里对安灼拉印象的那尊灰白色的大理石像,给它加上柔软的皮肤、多彩的热度,还有人的呼吸。他拉着安灼拉又朝路边走了几步,安灼拉酒醉的双腿踉跄了一下,那颗金色的脑袋直接撞上了格朗泰尔的脖子。格朗泰尔因为他的头发扫过自己脖颈的感觉和呼吸的热度轻轻地抖了抖。好啊,他现在又学到了被安灼拉的头发擦过脖子是什么感觉。如果再这样下去,这就糟糕了。因为在今天之前,他虽然崇拜、欣赏、甚至倾慕安灼拉,但他对他从未有过非分之想。毕竟人可以崇拜、倾慕一尊雕像、一幅名画、一首诗歌,但不会为这种欣赏希求任何回应。在今天之前,安灼拉对他而言不外乎一尊完美的大理石像、一幅黄金表框的古典油画、一本硬壳精装的真理之书……但此时此刻,当他的手搂着安灼拉的腰,感受着他肌肉的线条和皮肤的热度,因为他呼吸在自己脖颈上的热气战战兢兢时,这块大理石在他心中活了过来。他像一个遥远的理念有了生命、有了人间的吸引力,甚至在他的小腹尴尬地点燃了一团火焰。但是现在这也没什么关系,他想,反正安灼拉醉倒了,他不会知道的。不如说,他现在做什么都没有关系。

“……嘿。”他小声说,朝安灼拉转过头,“你为什么第一次见我就那么讨厌我?”

安灼拉动了动。

“……不……不是………”他闭着眼睛,含糊地念叨着,“第一次………郡……诉………史密斯………”

“可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格朗泰尔苦笑了一下,垂下了眼睛。是啊,他想从安灼拉那里听到什么呢?就算他喝醉了,就算你发现他是个活人而不是艺术品——也不意味着他对你就会有一句好话。“你这个喝醉了还想着案子的倒霉鬼。”

他们谁也没再说话。格朗泰尔在路边招呼了二十多分钟,终于等到了一辆愿意载上他们的车(虽然司机全程都用一种担心他们吐在后座的表情不时从后视镜里往后瞧瞧)。车子在深夜里静静行驶,很快就到了格朗泰尔的家门口。格朗泰尔用空着的那只手掏出钱包付了车费,把安灼拉扶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