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马吕斯怎么了?”安灼拉接着问道。他也许没注意到格朗泰尔的视线,因为他一眼都没看向这边。

爱潘妮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嘴唇。

“他告诉我他喜欢上珂赛特了。”她轻轻地说。

格朗泰尔在桌子底下抓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捏了捏。除了这个,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我真想不通为什么。”她摇了摇头说,“我跟在他屁股后面跑了这么多年,他都无动于衷。原先我以为他根本没有这个脑子,可他一夜之间就开了窍!可他喜欢上谁不好?偏偏是珂赛特!那个小娘们……”她的声音小了下去,最后那句话本该说得恶狠狠的,却听起来有些迟疑——格朗泰尔立刻明白了,她根本不讨厌那个珂赛特。而就是这件事让她更加痛苦了。

“……珂赛特?”安灼拉迟疑地说,“你们是说我的证人?”

格朗泰尔朝他点点头。“别担心,”他简短地说,“我不会让马吕斯去影响她的。我会让他们把马吕斯从这个案子里拿掉,换个新的初级律师给我。”

安灼拉的表情看起来想再说一次“我不是那个意思”,但这时爱潘妮突然哭了起来,哭声打断了他的话。她用手撑住脸,两道混合了睫毛膏的黑色眼泪再次流过了她的脸颊。格朗泰尔连忙凑过去搂住她的肩膀。

“嘘,别哭了。别哭了,这不是你的问题。马吕斯这么多年都没注意到你是他自己的损失。”他柔声说,一只手搂着她的肩膀轻轻捏了捏,另一只手抓着她的手。他这样做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安灼拉在桌子对面看着他们,那眼神可称不上友善。好吧,他想,我这样看起来确实像个趁着女性朋友情场失意而趁机吃豆腐的烂人。但我为什么要注意这个呢?爱潘妮知道我在大学时就意识到自己更喜欢男人了!但显然,此时此刻没必要和安灼拉解释这个。不如说,安灼拉根本不会在意他的性向。噢,好吧,也许他在意。格朗泰尔想,那种会想要给他来一场全套的宪法权利保护行动的在意。他一点儿都不怀疑安灼拉在法学院的时候绝对参加过至少三个这样的少数派组织。不过,得了吧,谁想要这种在意呢?他决定在安灼拉面前把自己的性向烂在肚子里。

“不,这就是我的问题。因为我不是珂赛特。”她捂着自己的脸说,“珂赛特拥有一切我没有的东西。远离我爸妈,上大学,学音乐,看上去像个‘正经女孩’……”

“……等等。”格朗泰尔打断了她,“远离你爸妈?上大学?她不是一直被寄养在你家里么?”他记得爱潘妮说过他们的经济状况并不好,因此她和她那个进了监狱的妹妹都没有能够继续过象牙塔里的生活。不过他确实一直没有见过这个德纳第家的养女——他在中学时就认识爱潘妮和她的亲妹妹了,她们两个在一所学校里,每天上下课都结伴而行。但她们都从未提起过珂赛特。

爱潘妮愣了一下。“……喔。”她把脸从手掌中抬起来,“好吧,她没告诉你,对吧?我说我妈妈,她没告诉你这个。”

“没告诉我什么?”格朗泰尔说。

“没告诉你珂赛特从中学时就去别的城市上寄宿学校了。”她叹了口气,“那个冉·瓦让出钱资助她。我妈不告诉你大概是为了显得自己为珂赛特花了很多钱。她就是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