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如此,潘妮。但我还没有毕业呢。记得么?要等我真的毕业了,他们才能正式雇佣我。”格朗泰尔记得自己耐心地解释——也许是耐心地。他们高中毕业后,爱潘妮甚至没有读大学。格朗泰尔知道她做过售货员,做过女招待,但后来他也渐渐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了。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开始不再愿意耐心和爱潘妮交流了。他开始不认为她能够理解他在工作和学业上发生的事情了。

“……我以为这儿会有街道管理条例之类的。”安灼拉在他身后说,他看起来不是很高兴——也许吧,谁会为了住在这样一栋花花绿绿的房子里高兴呢?

“前一天——在颁布的前一天。”格朗泰尔说。他把车倒进车库,拔掉了钥匙,“我们特意挑了房屋外墙管理的新条例生效的前一天做这件事儿——嘿。不溯及既往。那条例管不了我。每年都有人来做我的思想工作,想让我把墙重新粉刷了。可是我才不干呢。哎呀,宪法权利万岁。立法法万岁。”

他下了车,晚风习习,夜晚寂静无声,只有黄色的灯光依然打在他古怪的外墙上。这时他又想起爱潘妮。从什么时候起他对她已经失去了尊敬和耐心,可她没有。爱潘妮,他的朋友,有一股可贵的洞察力,坚韧,和不卑不亢。即使格朗泰尔在教育的虚荣中丧失了对她的耐心,她依然陪着他,在他每换一个新工作时来找他,在他因为自己的理想活得很差劲的时候陪着他,陪他在新规颁布的前一天糟蹋他的墙皮。

格朗泰尔走到屋子正门前的时候,才发现安灼拉很长时间没再说话了。也许自己不应该开什么“宪法权利万岁”的玩笑。现在他打赌安灼拉感觉受侮辱了。看来他的信仰不是什么罗尔斯,而是宪法修正案。格朗泰尔转过头,看到安灼拉站在车子旁边,他的蓝眼睛正盯着自己看——出乎意料的是,那里面不是愤怒,而是一种不解和迷茫。

“爱潘妮·德纳第是你的女朋友么?”他皱着眉头说,看起来很迷惑。

他确实有理由迷惑,格朗泰尔想,他觉得自己读出了安灼拉眉头之下的意思——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人会把自己女朋友被毒贩子控制的妹妹送进监狱?什么样的人会把杀死女友至亲的嫌疑犯的辩护律师带回自己的房子?

格朗泰尔叹了口气。

“不,她不是。她只是我的朋友。”他有点疲惫地说,转身把钥匙插进锁孔。可这样也没有让一切听起来好一些,他想。他只不过从一个糟糕的男友形象,变成了一个糟糕的朋友形象罢了。“……她曾经是我的朋友。”他只好补充道。

安灼拉没有说话。格朗泰尔不确定他是不是正同情地看着自己——或者更糟,在对自己这样一个背弃友人的家伙施以鄙夷和谴责。不过他这会儿已经不再想思考这些了。

“进来吧。”他说,“客房在一楼。那里面有些干净的旧衣服……如果你没带换洗的衣服,可以先穿我的。”

第5章

凌晨五点的时候,格朗泰尔躺在床上,给古费拉克发短信:“安灼拉现在睡在我家里。”

古费拉克的短信两分钟后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