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继续回来住在这个暴露了地址的房子里?”格朗泰尔说,“他们会继续找你麻烦的。找个新房子也没那么快……你打算一直住在酒店里?”

安灼拉看起来有点犹豫。“但是,我们不应该——”

“不应该私下过多接触还是怎么的?”格朗泰尔耸了耸肩,“得了吧,名人先生,我们不是明星——也许除了你。没有记者天天跟着我们,尤其是我。我不足够上相到让人们每天对着我的房门拍。放心吧,就一段时间——法官或者随便什么会对此有意见的人——不会发现的。”

安灼拉看起来不怎么赞成他的这番话。他长了张嘴,看起来似乎想说点儿什么类似于“律师不应该是明星”一类的论辩,但令人惊讶地是,他忍住了。

“………谢谢。”他说。这时候格朗泰尔才意识到他有多疲惫。他的眼睛下面是两个乌青的眼袋,蓝眼睛周围爬满了睡眠不足的血丝。在格朗泰尔准备对此说点儿什么之前,他打开了车门。

“我去拿些我的东西。”他说,示意自己的屋子。“一找到新的房子……我会很快从你那里搬出去的。”

“好啊。”格朗泰尔说,没控制住自己开了个玩笑,“因为我肯定会抓紧这段时间偷看你的案卷的。”

安灼拉瞪了他一眼——没什么威慑力的那种,转身钻进了自己的房子。

他们到达格朗泰尔的家时已经快凌晨四点了。格朗泰尔住在一栋两层的乡村式独栋里,设计到样式都很普通,就跟周围的一排房子一模一样——街道管理条例,没错。只有一点不一样:它的颜色。其他房子的外墙都是一种淡淡的蓝绿色,洁白的门和窗框,看起来和四周的绿化相得益彰。但格朗泰尔的房子……它呈现一种复杂的色彩。与其说它是被粉刷的,不如说是被随意泼了颜料。各种各样高饱和度的大块颜色互相堆叠在它的墙上,就像一块被拧乱的魔方那样。在那之上,有人用颜料画了许许多多涂鸦,有毫无疑义的小星星,有一些卡通人物,甚至还有一些毫无意义的字母。在格朗泰尔的车停在这栋房子跟前的时候,他感到副驾驶座上的安灼拉僵住了。确切地说,他看起来像在召唤自己的所有意志不要弃车而逃。

“……这是你喝醉时画的吗?”半晌后他斟酌地说,看起来正惊人地想要维持自己的礼貌——介于他之前从没试图对格朗泰尔礼节有加,他现在的努力显得尤其令人钦佩。

格朗泰尔耸了耸肩。

“是啊。”他说,“我喝醉了。那时我刚刚拿到我的第一个实习机会……”他停了一会儿,等着回忆涌上来。“我和爱潘妮一起画的这个。爱潘妮带了酒给我。………差不多六年前的事儿了。”

他没再说话了。

他想起那个夏天的感觉。他和爱潘妮坐在草坪上,他们的手上和衣服上都是五颜六色的颜料,甚至脸上也是。汗水和阳光融化了一部分颜料,顺着他们的脖子流下来,堆在领口上。那些衣服真的很难洗干净。

“给他们好看吧,格朗泰尔。他们很快就会正式雇佣你的。”爱潘妮说,在一堆黄色的背景里画了一只紫色的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