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给我回电话,爱潘妮,这次我不会让你白白失去自己的家人。”格朗泰尔对着留言信箱嚷嚷道,但他没有夸大其词。即使他对爱潘妮的父亲是个怎样的人一无所知,这个案子赢起来也明显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他叫冉·瓦让。”半个小时前,沙威在会客室里向他介绍案情,声音颇有些咬牙切齿。“这个人前科累累——他年轻时就因为入室抢劫入狱,不仅如此,他在取保候审的时候试图逃跑、在监狱里策划越狱,由此而来的刑期延长让他一共蹲了十九年牢。更别提那些傻瓜批准他假释出狱后,他在半年内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哎哟,真不得了,听起来就是个罪犯嘛。”格朗泰尔记得自己是这么评论的,“那他这次怎么回事?入室抢劫?为什么?……珂赛特……这个女孩的名字是干嘛的?”

“德纳第夫妇的养女——他说那对夫妇虐待她。警方以前对他做过笔录,他说这是那女孩的母亲拜托他的。”

“现在还有母亲的事儿了……”格朗泰尔拧着眉毛说,他根本没听爱潘妮说过她们家还有个养女,不过话说回来,爱潘妮本来就什么也没告诉过他。就连德纳第先生的职业是自营旅馆的老板,他也是从案件摘要上才知道的。“……那这个所谓的母亲现在怎么样了?有可能作证么?”

警官在他对面拉平了下颌。

“她死了。她是个技女。”

“……哇。真棒。”格朗泰尔听到自己毫无感情地吹了一声口哨。“前科累累的罪犯,和技女交往甚密,在假释后逃走的第十个年头突然出现,闯进一家合法经营的旅馆,杀死了旅馆主人、带走了一个年轻姑娘——多好的皮调客因为手下的女人死去、于是想继续强迫她的女儿卖银的剧本啊。所有陪审团都会这么想的——所有人都会这么想的。”

当然,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那个安灼拉就不会。

想到安灼拉,他在闷热骚臭的洗手间里打了个冷战。

他第一次遇到安灼拉是在一年前,对方是个刚刚转正的出庭律师,热情坚定,口若悬河,还长了张美妙绝伦的脸。他记得那个案子,安灼拉帮一个年逾六十的黑人老家伙辩护,他的儿女没一个愿意给他请个律师,公益诉讼的活计就落在了安灼拉头上,而且他看起来对此相当尽心尽力。他在提问证人的环节对陪审团发表了一篇预计五分钟的辉煌演讲,痛陈警察制度的腐败和他的委托人受到的不公正对待,呼吁陪审团和法官给予他公正和人权,希望检方可以永远的撤销指控,因为所有的陪审团都已经被不正当的偏见蒙蔽。这篇演讲在第三分钟的时候被打断,法官不客气地要求他继续提问而不是发表演讲,陪审团则被要求忘记刚刚那一番“充满感情色彩和煽动性的无根据推论”。

年轻的金发律师气恼又无可奈何,然而控方席上的格朗泰尔已经完全被打动,他感觉双目发直、喉咙发干,不仅因为嗓子里烧干的酒,还因为年轻律师刚刚慷慨直言时身上那股令人晕眩的力量和光芒。他头晕目眩地站起来,对证人席抛出几个问题,然后再双腿发抖地坐下。这个案子没什么翻案的可能,他的问题只不过走走过场,而安灼拉的热情对于法庭来说根本毫无实质,输掉完全就在意料之中。但是他自己心里知道,注定要输的安灼拉已经把他踩在了脚下,仅仅三分钟内,他已经成了他疯狂的崇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