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个锦衣华服身材高大的男子。朱事自记事起,这男子便会时不时出现在他身侧,不言不语,只是例行公事似的看上他几眼,就消失不见。起初朱事还以为是张真人委托看护自己的哑巴师兄,也不以为意,后来他渐渐长大,懂了些学识,再看这人,却依旧容颜不变,甚至衣服也不曾换过,朱事就认定这人非鬼即妖,还躲被窝里怕过好一阵。
好在他后来发现这妖鬼似乎无伤人之心,只会神色暗淡满目哀怨的看着他,再佐以师兄弟们平日里口耳相传的旖旎话本,朱事险些以为,这妖鬼是他前世欠下的情债。
那段时间朱事甚为苦恼,几次想趁男子现身劝其看开过往,又担心他因爱生恨把自己小命给了结了,纠结来纠结去,朱三公子终于下定决心挥泪斩情丝,要当年和这怨男说清楚。
可真当朱事正儿八经的直视起那长相不错的怨男时,竟然看哪哪不顺眼,最后忽然打心底里冒出一句“龟孙儿”,吓得他立马打消了那些个谈情说爱的念头,直把人当空气,日益对人模狗样的怨男嫌弃起来。
然而此时哪里是嫌弃人的时候,周围冷气森森,还有个追命的女妖,死在熟人手里也比被拖去吃了强,见怨男又要消失,朱事忙一把抓住他,上气不接下气道,“救命,救命!”
怨男可能没料到朱事能看见自己,愣了一下后才将其甩开,然后掸了掸被抓皱的衣袖,怎么看都不像是被前世情人认出来的样子。
合着还被嫌弃了!
朱事心下一梗,既然两看生厌,这龟孙怎么还狗皮膏药似的老跟着自己呢?有病嘛这不是?
“你……”
“住口。”
朱事还未开口,话便被那怨男轻描淡写的打断。他这才发现周围安静得有些过分,风声也没有,但仔细听来,却能听见不远处的湖边有些细细碎碎的呢喃声。
朱事偷偷打量了一下怨男,见其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肃穆,遂乖觉的咽下口中的疑问,眼瞅着怨男抬步往声音处走去,心中衡量了几瞬,便也跟着走了。
声音随着两人的靠近愈发清晰,不时夹杂着几声男子暧昧的调笑,还有些温温婉婉的耳语。
朱事的耳根子越听越红,这哪里是什么正经人的轻言慢语,明明是顶顶放浪的淫声浪词,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喘息,勾得他方寸之地不知哪处犄角旮旯痒痒得不行。
朱事心里直骂:这清平镇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咋什么鬼都有!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他正想拉住往前走的怨男,却听那边又是一声呻 吟,似乎撞在怨男的哪个穴位上,直把人激得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去一把拨开丈余高碍眼的蒿草。
惨白的月光照在湖畔,映着大石上两个交叠的身影,扎眼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