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樾用空着的左手捂住脸,气若游丝道:“没事……我母神已经笑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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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凤在喂鸡。
两日前棠樾拿着诛魔阵图去凡界找他的时候,旭凤正一袭青衫,背着一只手,在竹林里喂鸡。背后新建的屋舍内正散开缕缕沸水升腾的白烟。
尽管他收敛了百鸟之王的威严,鸡儿们还是本能地嗅到了长者的气息,众鸡捧凤地围了过来,温顺地低首蹭他的袍角。
旭凤拍了拍手,把手上的稻谷粒拂下去,转过身对棠樾道:“我如今已被褫夺神位,如今也与天界再无瓜葛,你又来寻我做什么?”
棠樾反应迅速:“来问候一下母神在凡界过得好不好。”
旭凤哼了一声,道:“稿纸又看不懂了?”
棠樾:“……”
好在旭凤又没有骂他,因为他闲得厉害,承认自己的几何题超纲了,他作为战神学过,棠樾作为储君没学过。
旭凤一边在纸上涂涂改改,一边道:“你是如何找到此处来的?”
棠樾:“父帝曾向我提及……呃,提及他和您在凡界时的一些事情。儿臣以为,您只身离开天界后既不会去寻亲朋,也无兴致四处旅游,最大的可能便是回到从前的住处。”
旭凤嗤笑一声,没抬头:“你倒是还有些脑子。润玉跟你说过什么?”
润玉当然不可能给他讲自己和旭凤如何在黄瓜架下大战三百合,以及如何捉了一壶蚯蚓准备给儿子当口粮的故事。天帝只说他们在人界时,曾像任何一对普通的夫妻一样,在昔日淮梧境内的一处野山上盖了几间房子,种了几十株黄瓜,养了一池鱼。
他爹还告诉他:“如果你……兄长还活着,应该也是在那段时日诞出神魂的。”
旭凤听棠樾十分含糊地说完,皱眉道:“他怎么净给小孩讲这些?”
棠樾还没想明白他是嫌这种内容太黄还是嫌这种内容太酸,旭凤又问道:“你怎么得空来寻我?”
“父帝交待,万一您也不在天界,那么一切要事交给神厄。”
旭凤点了点头:“那真是难受死了。”
棠樾:“……”
短暂的寂静后,棠樾抛出了一个问题:“母神,倘若父帝换一个继承人,这世间会不会比我做储君好一些?”
旭凤从稿纸中抬头看了他一眼:“现在论这些也无用。你已经是了,便不要想那么多,好好干就是。”
棠樾苦笑一下,道:“那……如果呢,我说假如。”
旭凤放下笔,不耐烦道:“我不似兄长那般爱灌鸡汤。你一定要问,那我只能说实话。这世间随便择一其他人为储,有九成可能会比你做得更好,至少他觉得自己不被委以重任会思考缘故,反省问题所在,而不是哭哭啼啼地跑来要妈妈抱。”
棠樾重重地噎了一下,十指搅在了一起:“母神果然一如既往,语不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