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仍旧存活的仿真人曾一次又一次地从类似的梦境中醒来,感到胸口疼痛,就像这些事情曾经切实地发生在他的身上一样。
回到现实,真正的“鬼切”并不存在:他是这个城市的灰色人口,有被记录的犯罪记录,没有正当的公民权力,只要被发现,随时可以被当垃圾一样地处理掉。
他知道自己应该对这些属于他人的记忆感到深恶痛绝,但当他看见源赖光过去的生活全貌时,他的感觉便不止于此。
睁开眼的时候,鬼切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老旧的沙发上,背部沉沉地陷进失去弹性的沙发垫,他打量着周围,很快确信,自己是在源赖光的地下室里。
整个房间最引人瞩目的改变是壁炉上的相框。
照片里的青年正站在花坛边,弯着腰,用一把小剪刀修剪盛开的紫阳花,阳光洒在那些卷曲重叠的花瓣上,显出温和明亮的鼠灰与葡萄紫,就像一片细小的波浪。
鬼切记得这个场景,这是源赖光战前的那个阳光充沛的临街的家。
“你终于醒了,看来你的体质对这种药物比较敏感。”
源赖光从楼梯口出现了,手里端着一个盘子, 在看见源赖光的那一刻,他用最迅捷的动作跳起来,抓起一个烟灰缸向他掷了过去;但他的力气尚未恢复,还没掷中就掉到了地上,咕咚一声,滴溜溜地转动着,源赖光继续向他走来,面色如常,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走到鬼切身边,把盘子搁在木头桌面上,审视着鬼切,鬼切注意到他的膝盖处扎着厚厚的绷带。
“觉得怎么样?”
“能把手铐解开吗?”鬼切屏着气说。
“不能。”源赖光亲切地说,“你目前的状况不够稳定,我还不能让你随意活动。”
他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盘唱片, 搁在留声机上,又向鬼切转过身来,并跟着唱针的旋转,用气声轻轻哼起了歌。源赖光显得心情很好。
“你到底想干什么?”鬼切说。
“保护你免遭那些搜捕你的人的伤害。”
“连小孩子也不会信这种借口。”
“人类的进步总是建立在无数动物和病人的尸体上,”他慢悠悠地说,“在你之前, 世界还在新型智能劳动力的理论上原地踏步,我需要一个合适、自愿的人作为基因蓝本……没有你这样完美的实验品,仿真人工业就不会取得现在的成功。”
“你的实验品并不完美,”鬼切忽地冷笑,“合格的仿真人温顺听话,不会攻击自己的主人,你放心大胆,自以为已驯服了一条狗,结果却被咬得遍地鳞伤。”
源赖光用悲悯般的目光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