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锷坐在案前,道:“不急,须得半夜三更,敌军熟睡之际行事,方不至于暴露,算来还有两个时辰。”

接下来,钟锷便将当年之事,一一道来。

算起来,已是二十六年前之事了,彼时钟锷亦不过二十七岁,却已受父亲钟老将军恩蔽,从军多年了,而阿云不过刚数月之大,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阿云的生母钟夫人,本是祖籍西南,随丈夫钟锷常年在西北驻防。有那么几个月,娘家多有来信,说是家中母亲病危,钟夫人本已远嫁,自是日夜思念双亲。

彼时钟锷不过是部将之职,尚不至于军中缺一不可的地位,加上父亲昔日的威望,便准许告了假,前去探亲。

那一日正是秋日的午后,钟锷带着妻子以及只有数月大的阿云,跟了数十随从,西南探亲归来之时,行进在山谷密林之中。

途中,钟锷敏锐地感觉到被人盯上了,至少有数百人以上,似乎是盗匪,但衣着打扮却统一的黑褐色,又似一个江湖组织。钟锷行军多年,胆气也壮,虽然自己只有数十随从,却也不惧,更不信在这官家的地盘,有人敢对官家军队图谋不轨。

可惜这伙人胆子却也太大,丝毫不惧这官家军的名头,一直尾随着车队,直到了一处峡谷,看得出来,便要在这里动手了。而这小小峡谷,正是断魂谷金田镇不远的那个豺狼谷,彼时不知是否有狼,但草木却更为茂盛。

钟锷料定这伙强人不过是拦路打劫的土匪,图谋钱财罢了,但眼见入了险地,也不敢大意,趁着随从士卒的掩护,将钟夫人母子安顿在峡谷的灌木草堆里,躲了起来,然后正面对上了这伙强人。

豺狼谷,近黄昏。

斜阳照耀在这个不大的峡谷内,秋后的黄昏,已颇有凉意,微风不躁,安静的吹拂着每个人的心头,更增萧瑟。

钟锷骑着高头战马,手中倒提着偃月大刀,一行数十士卒,停在了谷口,看着眼前数百的黑衣人,这群拦着自己去路,杀气腾腾的黑衣人。

钟锷马上抱了抱拳,开了口道:“敢问贵寨是哪个山头,本将军初来此地,未能拜会,还请多多包涵。”

领头的黑衣人,冷冷的看着钟锷,一时沉默,没有开口。

钟锷又接着道:“本将军不过是归乡探亲,并非押运官银,所带不过些许行李,和数百两散银,此外并无其他贵重物品,各位若是感兴趣,便奉送与各位买些酒喝。”

第397章 狼谷遗恨

钟锷年轻时,脾气其实颇为暴躁,此刻已然是强忍着怒火了,没办法,自己数十名士卒,与这数百黑衣匪徒对峙,并不占优势,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所以不得不低头。

黑衣人依然不理会钟锷,而是缓缓开了口,道:“你以为我数百弟兄,跟踪了几日,便为了这数百散银?还有,你是官家军?”

钟锷道:“不错,正是官家军。”

他以为,官家军的名头,足以镇住这些流寇土匪了。毕竟匪不与官斗,官家一怒,大军铁骑到处,踏平匪寨,易如反掌。哪有不长眼的土匪,敢与官府军队作对的?

可那黑衣人听了之后,非但不怕,反而冷笑数声,道:“好,你叫什么名字?是何官职。”

钟锷道:“本将军姓钟,名锷,官至左藏库副使。”

黑衣人大抵是不知道这官职大小,便又问钟锷是否认得一人,接着报上了那人的名号,钟锷皱了皱眉,他确是认得此人的,便据实答道:“他与先父交好,二人同受范文正公提携,多有往来。”

黑衣人哼了一声,道:“好,那就错不了了,今日也不冤枉了你,弟兄们,上!为教主报仇。”随着他一声令下,数百黑衣匪徒,纷纷抽出兵刃,向钟锷攻了过来。

钟锷虽不知为何,但也大致猜出了这些黑衣匪徒的来路,眼见敌人攻了过来,也不得不奋力迎战。

钟锷所带的都是亲卫精锐士卒,加上自己也是兵马娴熟,武艺高强,当下大刀翻飞,与这黑衣匪徒斗了起来。

这群黑衣匪徒本是流寇余孽,也非江湖中人,战斗力不强,但人数十倍于钟锷所带随从,一场恶战下来,钟锷所带随从死伤殆尽,自己也受了重伤,眼见要不明不白的折在这豺狼谷中了,最后在几个贴身近卫的拼死保护下,勉强逃脱。

钟锷当时除了逃脱,别无选择,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虽然妻子儿子都还在山谷里藏着,可自己若是命丧当场,又有何用呢?更会减少了妻子儿子生还的几率,何况自己又可以引开追兵。

当钟锷带来西南驻军,再来这山谷中时,找到了藏匿妻子儿子的地方,却发现妻子已经惨死当场,现场已不见了只有数个月大的儿子。钟锷伤心欲绝,无奈之下,只得先埋了爱妻,然后带兵寻觅到匪寨,剿灭了那伙匪徒,接着在附近一连找了几日,都未曾寻到儿子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