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坐的位子恰巧被安置在窗边,日色透过半开窗牖跳跃至水间,连带着玉白的小手都是波光粼粼的一片。
半干的指节握上白玉秋毫,稍稍蜷了蜷,谢知鸢到底不是“好学生”,她生不起半点核验的兴趣,在将卷子完成后便百无聊赖地坐在原处,思绪拐到今夜该去吃些什么,才好犒劳既做了卷子又要面对表哥后精疲力竭的自己。
正想到水晶小笼包呢,细微的脚步声忽地从窗外入耳,谢知鸢侧目望去,透过大片快枯萎的粉白芍药,正好瞧见方才同他们说先行离去的邵大人与她今晨才看见的山长钟莫相伴而行。
明礼堂的窗外是提墨河,河边小道上的风总是要比其他地界大一些,河风卷起男人的绛色衣摆,其上以金丝织就的张牙舞爪的四爪飞鱼闪着光,连带着男人清隽斯文的眉眼都带上一层戾气,
这个热闹本不该瞧,可谢知鸢实在过于空乏,索然无味到竭尽全力才忍住在卷子上画小猪的念头,她收回目光小心翼翼觑了几眼周遭,师长们并未注意到这边,自顾自地在远处转悠,
她这才松口气,用右手支颐挡住所有能注意到她愣神的视线,心安理得地朝窗外继续张望,
邵大人和山长在河堤处停下,他们似乎聊得很不愉快,末了山长拂袖而去,只余邵大人望着河面,秋风将他的衣袖吹得猎猎作响。
谢知鸢目光在他腰间的玉珏处凝滞一瞬,窗棂离那不过十数步的距离,她得以瞧清楚其上的纹路,龙首凤尾,配以云纹,倒是奇怪得很,却又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余光中广袖已轻移,谢知鸢思绪早已迅速回归,可动作不可避免慢了些,她被邵大人抓了个正着。
日光将男人脸部轮廓晕了层光圈,唯有一双射过来的清浅眼眸相对分明,
四目相对之下,女孩黑溜溜的眼里泛上怔愣。
虽然只有一瞬,但谢知鸢还是捕捉到了邵大人那幽冷锐利的目光,梦中早已尘封的记忆忽的袭上心头,要她一下子想到冰冷的鞭子上的血腥味,以及强硬地将她下巴抬起时的触感,脖子抻得连呼吸都不受控制得急促。
笃笃两声如投入镜面的石子,画面破碎时,恰好将谢知鸢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她茫然地偏头朝声响发出之处望去,
男人骨感带着厚茧与伤口的手指将将离开桌面,他手上的伤口与表哥手上的不同,犹带着年岁赋予的顿感与参差。
这双手太好认了,谢知鸢曾无数次在工科课上细细端详它,拿着机关样式的纸鸢、兔子,各种精妙至极的木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