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房门,走下旋梯,下方的景象可以在旋梯上尽收眼底。
看到客厅的两人,他脚步顿住。
“奈奈,喝醒酒汤。”
金发男人已经把她带了进来,正拿着热气腾腾的碗,用勺子喂给她喝。
她乖乖坐在沙发上,不挣扎也不抗拒,金发男人喂一口,她喝一口。
多么温馨美好的画面。
手死死握住旋梯的扶手,又倏地松开。
他自嘲一笑,拿着外套走了回去。
还是……来晚了一步。
就像——
和这个时空的诸伏景光比,他永远都是晚来的那一个。
他的自尊,他的高傲,让他不允许自己再在这种黏腻的感情中堕落下去。
某一天雨夜。
窗外青灰色的雷电刺破长夜,狂风呼啸,混杂着灼热的雨点狠狠敲击着玻璃平面,发出哐啷的响声。
宛若鬼哭狼嚎。
微凉的猫眼凝视着外界的浓夜骤雨。
苏格兰坐在床沿,紧绷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触摸高耸的孕肚。
哄睡月月的女人披着夜色回到了燃起幽微橘光的卧室。
没有丝毫滞涩,她径直走到他面前蹲下身,用手触摸他的肚皮。
微凉的白皙指尖引来皮骨的阵阵战栗酥麻。
注视着她不停开合的唇,他没听她在说什么,而是冷冷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望月奈奈。”
“嗯?”
“你越界了。”
“我不过是你孕育孩子的容器罢了,讲这些做什么。”
什么狗屁关心!
什么狗屁陪伴!
都是引诱他沉沦的陷阱!
“还是说,你想等我离开这具身体后和我玩一些刺激的越界游戏?”
他冷笑道。
裹挟着恶意的哑语刚落。
她的眼底倏地升起一团浓稠的厌恶。
清晰到让他灵魂出窍,心在哀哀泣血。
她退后几步远离了他,褪去温柔,那张脸上的所有表情都在顷刻间冻结成寒冰。
他畅快地想要大笑。
也痛苦地想要哭泣。
就应该这样,远离他,他就不会再爱她了。
但最终他还是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眉峰轻佻,眸光邪肆。
“你喜欢我。”她断言道。
洞彻的目光沉静又清明。
只有他沉溺在这场盛大的话剧里暗自窃喜,丢失自己。
“别太自恋了。”他嗤笑不屑。
“行。”
她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滥好人,在被人这样说后还能毫无芥蒂地像从前那样对待他。
“你想当容器是吗?如你所愿。”
她朝门外走,关上门的瞬间,那张脸透过即将合上的缝隙冷冷吐出一句。
“是你自己的心乱了。”她说。
砰的一声。
门合上了。
黑发男人的脸煞白得像是十月秋色的天,席卷起萧瑟的凉风。
指节蜷缩进手心,修剪得齐整圆润的指甲狠狠嵌入肉里,竟也感到一丝痛感。
是的。
因为他的心思不再清白。
所以她无论说什么,灌入他耳中都像是带有暧昧气息的柔情低语。
她的亲昵、她的触摸,都有理由。
他就像一个卑劣的小偷,窃取别人酿好的熟透果实。
故作冷淡、内心却又沾沾自喜。
今天还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是想伤害她吗?
他是想远离她吗?
不是。
他想告诉她,他爱她。
可那一瞬的厌恶已经给了他答案。
她不爱他。
连一丝悸动都没有。
私底下,她的目光也是柔软温柔却没有爱意。
她向来都是清清白白。
只有他沾染了潮湿的雨气陷入泥泞,狼狈不堪地沉入潭底。
多可笑。
多可笑啊。
卧室的门成了两人之间一道界限分明的分界线。
门外,他们是亲密无间的夫妻。
门里,他们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如苏格兰所愿,那些脉脉温情、那些柔声关怀,全都在夏日的阳光下蒸腾成无形的水汽,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