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老大不小,杨幼清不动声色将剩下的蒸笼朝戎策那边推过去,别总让弟弟妹妹抢在前面。
戎策满嘴的虾饺没空闲回答,只是敷衍地点头,思绪又开始飘到别的地方,忽然听见门口急促的敲门声,孔珧额头满是汗水跑来,手里拿着薄薄一张纸:京城有鬼杀人,尸体胸口爪痕淤青,黄符骤燃,是煞!
何地?戎策警觉起身。孔珧将手中的地图递上,圈起来的院落正是戎策昨晚造访过的游魂客栈。谢君溪回来了没有?
这,孔珧紧张地攥着地图,她若是不现身,我一双人眼如何知道。
你怀疑是她做的?杨幼清望向戎策,在后者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深的忧虑,你带人去京城,切记不可大张旗鼓,莫要像上次一般惹得满城风雨。孔珧,你去藏书阁将谢君溪的生平取来。
孔珧看着戎策飞速消失的背影,转过身来:您还是相信千户大人的直觉。
他不是怀疑,是担心蒙冤,杨幼清从椅子上站起身,抖了抖吃饭时不慎掉到衣袍上的碎芝麻,阿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正义感,可笑的善良只会让他寻找假定的真相,走向一条错误的岔路。
孔珧愣了片刻不知如何接话,末了,杨幼清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孔珧才低声道:正义对这人世间来说,不是好的吗?
杨幼清驻足,回头望他,轻笑一声:你会明白的。
这句话他对年少的戎策也说过,五六年之后,一腔热血的小将军被磨平了棱角,知道忍气吞声,知道力所不能及之事便随它肆意生长,知道独善其身。杨幼清从孔珧身上看到了曾经的戎策,大家族中最不起眼的少爷,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读着四书五经里最完美的故事。
只不过孔珧认认真真读书的时候,戎策逃课跑到后山打野兔。
如果阿策没有被逐出宫城,如果阿策没有在十三岁见到长姐惨死,他也许会是今日的孔珧,且要比他更加安逸孟兆宁义子的身份就足够让他在京城随便找份俸禄丰厚的差事,更别说岳王殿下那广袤的封地。
但戎策偏偏走了另外一条路,现在正背着他那把古旧的黑刀,骑着不算上乘的黑马奔赴京城,去查最偏门的凶宅,去杀最邪恶的厉鬼。
杨幼清必须要为此变故负一点责任,或者一大半。但他深信,就算没有这个师父,戎策也绝不是坐在藤条椅上虚度光阴的人。不过,伏灵司也不会将这个不羁的年轻人束缚多久,杨幼清有预感,戎策的战场最终会是这广袤天下。
千户大人,符都贴好了,伏灵司的校尉阿光迈着小碎步跑来,京兆府来的仵作正在前厅候着,说您要是想看看那个倒霉蛋最好赶快去,不然就发臭了。
戎策转身:不是早上死的,怎么腐烂这么快?
早上让孔百户发现的,但人死了至少一晚上了,又是春天,苍蝇、蚊子、老鼠的走一遭,烂得不成样子,阿光耸了耸鼻子,这倒霉宅子里的怪味不少,大人,您得去看看,这个不一样。
戎策扫了扫肩上落下的灰尘,跨过破旧的门槛往外走,没好气说道:还能如何不同?不外乎是先掐脖子,再抓脑袋,最后把心脏扯出来。这些煞的脑子里只剩下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