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质彬彬的白面青年穿着身青色长衫,长衫外头罩了件绀色暗纹马褂,扣门处一节金光闪闪的怀表链子,富贵又时髦,活像个文明先生。
然而,这位文明先生、城中新贵,自从在渝州安顿下来后,便日日往穷街陋巷的破道观跑,风雨不辍。
商响对他很是心有余悸,见了恨不得绕道走。
狼王躬身施礼:“请问悟虚在么?”
商响暗自嗤笑,这会儿倒是客气了,之前装什么大尾巴狼!
和尚见着他,也很苦不堪言。
“徐岚,你不用日日都来的。”
狼王很是委屈,神情像是被主人丢弃的大狗:“那你搬来跟我住吧。”
白悟虚哭笑不得,呛到:“哪有和尚住小公馆的?”
简直不伦不类贻笑大方。
“那我搬来和你住。”好享受讲排场的狼王没底线的妥协。
和尚说:“这是肖吟的地方。”
狼王一撇嘴,不开腔了。
像雾一般的冬雨一直到了深夜还没停,承欢过后的花妖少年静静立在雨中。
那样的悲凉凄美,叫人挪不开眼。
变回原形的商响坐在屋顶上看他,脑海中反反复复却是肖吟那双含情的眼。
呼出来的气,在冷风中凝成白色烟雾。从雾里传来一声轻叹,像蝴蝶扇动翅膀的声音。
确实是蝴蝶。
缩在烟囱边的小老鼠抬起眼,瞧见一只碎了翅膀的蝴蝶,穿过绵密细雨,停在了孤独寂寥的院落中。
“你来了。”花妖微微笑。
蝴蝶抖动着破烂不堪的翅膀,在一阵冰冷的白烟中化成了人形。
女子目如秋霜。
身上的皮肉,却是被烈火烧灼过后的丑陋。
“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花妖叹息着问。
蝴蝶精笑了,声音轻而温柔,像在讲述一个遥远又完美的梦:“我飞去西天佛界,扑了佛祖坐下那盏长明灯。”
花妖摇头,连声问着:“何苦呢?”
蝴蝶说:“天性吧,蝴蝶生来就是要扑火的。”
只是,她看不上这滚滚红尘中的万千明灯,唯有至高无上那一盏,方才能入她的眼,方才值得她以身相欺。
即使遍体鳞伤,体无完肤。
一路自极乐世界逃到烟火人间,靠蚕食美貌女子的阳寿,勉强维持着余命——她是妖怪,害人也是天性。
“最后还是想见你。”蝴蝶盈盈含笑,“在天罚到来之前,想求你给我一个解脱。”
“好。”花妖点头,答得干脆。
他本是孤独长在峭壁上的一朵花,这只敢于逆风飞到山谷最高处的蝴蝶,是他几百年来唯一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