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走路姿势。
翟生先前走路,是大开大合间透出股子倔强来的,且虎虎生风,软底的运动鞋都能被他踩得吱呀作响。
而现在,脚底虚虚往地上一摁,轻快灵活,全然听不出半点声音。
仿佛一只轻盈的猫,在月色笼罩下急速略过。
翟生飞快地往热汤居的尽头走去。
李重棺本想一路跟到目的地,却不料翟生走到一半,忽然慢慢地停了下来。
翟生回头的一瞬,李重棺往侧一躲,进了右边的一间平房。然后往自己的来路一瞟——
发现那里有个人,端端正正地站在那里。
猫婆。
她依旧是浑身深灰色的衣裤,唯有脚上套了双穿着大红的喜鞋。俗话说女人的脚最重要,当先伺候好女人的脚,也许是这个道理罢。
李重棺跟了翟生一路,翟生没发现。
猫婆跟了李重棺一路,猫婆似乎……也没发现?
她并没有朝李重棺这儿看,只呆呆的看着翟生,仿佛痴了似的。
当当当,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敲钟声。
翟生静静的站着不动了,等钟声一下一下地响过去。
李重棺侧头一看,翟生左边的房上高高的悬了一排的灯笼,光斜斜地倾洒下来,照在翟生的身上。
却并没有在右面灰白的墙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李重棺再细看时,才望见墙角缩着一团黑乎乎的阴影。
那样子,仿佛一只扬着头的猫。
钟声响了十二下,停了。
翟生转过头,慢慢地往回走。
李重棺只看到翟生双眼里一片红。
像火。
李重棺缩进房里,背靠在内墙上,等了许久,再探出头时,猫婆和翟生都不见了。
猫婆不知道,翟生约莫是回去了。
李重棺也打算回去,刚退出这间误入的平房,向内一瞥,停住了脚步。
每间屋子对着正门的墙上,都有一面镜子。有的镜子就只是镜子,有的镜子里有一双眼睛。
这面镜子却不大一样。
那镜子是一整面圆圆的巨大的铜镜,框上雕了繁复的花纹,起了些铜锈,但看上去是被仔细处理过的,只留了些许痕迹。花纹早已看不大清,隐约可以瞧得出来雕了几对鸳鸯。
镜子中间,有一个男人。
穿的是马褂,梳着清人的辫儿,模样生得还不错,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嘴唇颇厚,长一副老实巴交的敦厚样。
那男人看到了李重棺。
伸出手,敲了敲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