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晗色抬头看了眼模糊的天边没说什么,一个猛子扎进丛林后松开钳制对方的手,谁知道那汉子反手一捞,一顿操作猛如虎,两下就把他抓到背上去。

晗色眼睛里的泪珠都震惊到凝固了:“你干嘛?!”

“林子里有很多陷阱的。”大块头紧紧背着他飞奔,声音拉成一只随风狂飞的风筝,“你不熟,我熟!你想去哪我都可以带你走——呃我是说那个,你是木先生的朋友,我要报他的恩,所以你别介意,我要遵照先生的话带你走远点!”

他边喊边跑得飞快,树影夏光飞速地在身侧划过,拉成如梦似幻的浮光掠影。

“你这什么脑回路!”晗色急得锤了把这大块头,“我会自己走!不是兄弟你不是水族吗?水族在陆地上怎么变成飞毛腿了,快放我下来!”

“不放!”汉子在飞奔里转头看他,眼睛澄澈得让晗色倍感熟悉,“我不放。”

晗色张大嘴要理论,却不小心在浮光掠影里对上他的眼睛,猝不及防中了他的催眠术法,倏忽间头晕目眩,像跌进了一口井,亦或是不起波澜的深海。

脏兮兮的汉子眼中划过几缕蓝色浮光,混着水痕似哭似笑:“我等你这么久,说什么也不会放了。”

施完催眠术,他紧紧背好了清瘦的饲主,唇启轻声唱了一首诱人入梦的鲛人歌,一首金鳞鲛传之不绝的安魂曲。

晗色在沉沉浮浮的歌声里被迫模糊了神智,恍然神魂在不停下坠,竭力地想爬出去而不能。

他艰难地想着,这歌真好听。

好听得让人想睡上美美的一觉。

他觉得好像在哪曾听过这样的曲子,只是声调更低沉,也更醉人一点。

晗色眼皮沉得撑不住,耷拉着眯上了眼。

眯眼理应举世模糊,可他颠簸的神魂忽然沉浸入之前做过的数之不尽的美妙噩梦,在这白昼里,无比清楚地、亲身经历似地做了一场世外桃源里的梦。

他梦见天光和煦,自己背靠松柏抱着剑,和一旁逆着光的人说话:“我也有一些微不足道的愿望。这里只有聒噪的鸟鸣,如果有机会,我想去看一看海,听一听传说中美妙无比的鲛人歌声。”

身旁的人当即摇头:“鲛人不是好东西。当他们给你唱歌的时候,你就要开始倒霉了。”

这人压低了嗓音,显得沧桑,声音却与生俱来地悦耳。晗色在半梦半醒里想,太好听了。

这个出现在世外桃源里的梦,从新岁那夜才开始,他梦见过数次,从未有如现在这样,无比强烈地想看清身边这个人的面目。

晗色知道自己在做梦。他在梦里艰难地上下求索。他想借这似我非我的梦中视角,求索一个在梦中隐隐绰绰陪伴他的人,可是世外桃源的天光太刺眼,看不清。

梦里的他歪头:“一家之见。但听你这么说,想来你是听过的?”

那人不吭声了。

梦里的他弹剑:“既然听过,那你模仿着唱两段给我听听。”

那人逆着光愣住,似是不可置信:“你这是拿我当歌伶取乐?”

梦里的他肃穆:“唱不唱?”

那人吭吭哧哧半晌,委委屈屈,最终还是唱了。

此时梦里声沉悦耳的催眠曲,和现实里清澈悠扬的催眠曲奇妙地重叠了。

晗色在梦里和现实里全都彻底地闭上眼,跟着梦里经历混沌地想着,真他娘的好听。

似是君温柔剧于毒,吾温柔溺于海。

他愿意在这安魂曲里睡去,但就在茫茫无际的沉醉里,天边又起了一声巨响,周遭锥心刺骨地震了起来。

这一震,晗色灵脉走岔,从大腿蜿蜒到后心的肌理又沸腾而起,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连带着魂魄都似是撕裂了一般,痛得他本能地嚎了一嗓子。

唱着安魂曲的人也被背上的饲主体温烫到,当即停下吟唱把他抱到身前来:“你怎么了?”

周遭地震不止,天边沉闷的雷声轰隆,晗色睁不开眼睛,费劲地抓着背上后心沸腾的地方,烫得神志不清:“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