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塔玛拉 烈驹 1773 字 2024-03-16

“为什么你不哭泣?从不哭泣?”段美琪毒打于楼珈常会问相同的话,她抬手的动作随着语速加快。

“妈妈,别打脸!会被同学发现……”于楼珈闭紧双眼恐惧地哀求。

段美琪打得兴起冰冷地讥笑于楼珈在这个时候顾及面子:“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你这个小/杂/种,你在跟我讨价还价?”

年幼的于楼珈不明白段美琪口里称呼的“小/杂/种”代表的含义,现在她明白了:她是名弃婴,亲生父母不要的孩子……她被抛弃了,没有自己真实的身份苟活于世间。

她唯一的朋友……跳舞娃被段美琪踏坏,她的母亲喜欢看于楼珈惊恐的眼神。

于楼珈曾对着天空划过的一颗流星许过愿,希望妈妈永远不要变作另外一个人,她希望一家两口能够像别人家一样和美。老天爷从没有满足她的愿望。她渐渐毫无知觉地坠入噩梦中,时常不知道哪一面是真实哪一面是虚幻?时常自言自语……

她的第二人格也是这时出现,是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反应。

在梦里于楼珈痛苦得快要窒息而死时掉进一团淡蓝色的浓雾中,她从浓雾走出、在黑暗中摸索前方的路,拖在身后的浓雾张牙舞爪,在她的脚边周围是星罗散乱林立的坟墓,风盘桓它们之间发出嘶吼声,像是野兽追赶她的步伐准备吞吃眼前鲜活的美味。她的前方若隐若现有一个光亮口,在睡梦中她提醒自己,光亮口的外面是安全的避港。

她看见罗枫插着洁白的天使双翅站在出口,朝她伸出一只手要拉她过来:“不要害怕!有我陪伴在你身边。”

当她睁开双眼,罗枫怀抱瓷娃娃般小心翼翼地拥抱自己……黑暗中她看不见他的脸,也无从知晓他此刻的想法。

没有人知道于楼珈的体内躺有两个不同的人格,她白天一个性格,晚上又是另一付个性。她掩饰得很好,没有人对她表示怀疑。白天她是戴着温暖笑容的天使,人人都说她是快乐的姑娘。真相会被掩盖。于楼珈不堪忍受剧烈的痛苦让她有意回避甚至是选择遗忘,时间久了她真的忘记了种种的不幸。记忆的偏差令她对自己编织的谎言深信不疑,她也以为自己是真的活在幸福中,也忘记了自己的伪装,她的过往变成了一段空白,她觉得自己天生就是个快活人。

段美琪死后,她的风波随着于楼珈和罗枫的相爱不攻自破,谩骂无法影响她的生活,人们更愿相信自己双眼看到的东西,哪怕有时眼睛也会欺骗自己的主人。这个姑娘陷入爱河以后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爱情公布于众,她注视自己情郎的双眼溢满笑意,与他形影不离,片刻不愿离开他的身侧。没有谁会知道晚上她是拒绝一切善意的狂躁者,她和被段美琪踩坏的跳舞娃一样,八音盒的齿轮坏损,她无法再继续旋转,跳起那段美妙的华尔兹,她亦粉身碎骨,黑暗的人格时隐时现。罗枫大约早有察觉。白天的于楼珈对晚上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在发现于楼珈做噩梦的第三周,罗枫邀请她去看现代绘画艺术流派画家阿梅迪奥·莫迪里阿尼的画展,她清楚地记得那天每一个细节。他们看完画展去了仿照阿布辛贝神庙的样式建造的饭店吃晚饭,门前整齐地站立穿着西装革履的男招待。殷切的男招待见到正装打扮的罗枫和他心爱的人,带领他们穿过由六根雕刻象形文纸莎草柱撑起的半圆形大门,在一个圆形的双人座前坐下,于楼珈的背后靠着的墙壁由土黄色的石块堆叠,她的身体对着的正前方站立的是头戴王座、手拿丰穗的丰饶女神伊西丝和头戴驮着太阳的眼镜蛇的九柱首神、太阳神拉的雕像。

舞台上一名头发花白的男歌手弹着钢琴深情地演唱曾由安德烈·波切利演唱的《bésame mucho》(深深的吻)

“bésame, bésame mucho,

吻我,深深地吻我吧

como si fuera esta noche la última vez,

就好像今晚是最后一夜

bésame, bésame mucho,

吻我,深深地吻我吧

que tengo miedo a perderte, perdertedespués

我好怕今夜之后就会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