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搁汴京,按苏蘅这副贵女模样的打扮,身后跟着华丽的车辇,却在路上吃便宜的韭饼,路人难免会多看几眼。
但这儿是洛阳,看不完莺啼绿映红,数不尽山郭酒旗风,这云淡风轻傍花随柳的春天,人人悠闲散漫,自得其乐,谁有闲心来看贵女们在街上有什么奇怪的举止呢?
苏蘅看着阿翘嚼饼鼓囊囊的小圆脸儿,不由微笑,“好吃么?”
阿翘咽下一口饼,抿着嘴道:“好吃是好吃,羊脂的膻味儿不重,肉馅也鲜香,一咬还有油汁子。只是这个韭菜好像不太鲜嫩,老了忒难嚼……”
苏蘅点点头,的确如此。她眯眼笑道:“小丫头,跟了我几年,长进了。”
阿翘皱着眉,捂住嘴愁道:“小娘子,不是我长进了才发现它难嚼,而是它塞牙!我现在不敢张嘴……”
苏蘅这几年比从前文静沉稳了不少,饶是这样,还是不由哈哈笑起来。小婢子难为情,她便拉着阿翘快些走回家,好回去漱口。
快到独乐园时,不知附近的哪家园林里,隔着水声传来幽幽渺渺的柔婉歌声。
“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看这一江春水,看这满溪桃花,为什么春天每年都如期而至,而我远行的丈夫却年年不见音讯……”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苏蘅一怔。
这是她三年前写下的《采桑女》,竟从东京的瓦子传唱到了西京来。
此情此景,令人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当年怎么不觉得这歌这词格外惹人惆怅呢……
半年前幽州薛氏翻了案,连带着当年被牵连的大臣们也得以翻案,朝野震动。贾岩松贾锡自尽后,太后党一网打尽。今上光复了薛崇越的身份,并要为薛氏后人加封,薛恪却拒绝了这般恩赐。
最近两个月都没有接到薛恪的书信。她面上装作一副镇定,实则夙夜难寐。晚上躺在床笫上,瞧见地上清凉如水的月光,便无声叹息。
但无论如何,她绝对不是为了爱情茶饭不思的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