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南有点无语。这个爸爸还真把自己当成大哥了?她年纪也不小了,还能挨费嘉年欺负?她欺负他还差不多,这两天不就赖在他家不走么。
“放心吧,我自己有数。”
出租车往前开了五十米,纪南往后看,纪昌海还站在路边,像个愣愣的俄罗斯套娃,最大的那一套,啤酒肚拱得老大,
纪南突然觉得有点难受。不是出自委屈或愤怒——而是隐隐有些悲哀。费嘉年说得没错,翻旧帐是一件非常非常难的事情。在过去十余年里,她竭力想将自己的情绪和想法传达出去,但收效甚微,到今天只觉得疲累。
或许费嘉年才是对的。理解本身就是件高成本的事,不必非要理解。不理解但依然可以互相关怀、努力做彼此的后盾。那些可笑的话,没什么用的人生建议……这样也够了,她应该满足。
费嘉年正在看手机,五官在手机光线映照下有种格外的易碎感。她忍不住想叫他:“费嘉年。”
他锁了屏抬头:“嗯?”
她凑过来,圈住他的胳膊:“叫你一声。”
☆、团圆
冯一多第一次去辽城,是在小学二年级的暑假。外公终于松了口,但不肯让爸爸独自带她走,硬是跟着父女俩一起北上,回来的路上憋了一路,到家才问她:“辽城好不好?”
冯一多因为不常去而在奶奶家受万众宠爱,玩了整整两个礼拜,作业一点都没动,自然觉得事事好,外公继续追问:“那你爸爸对你好不好?”
也好,好极了。冯世康对女儿是有求必应,恨不得把月亮都摘下来给她。
外公于是很失落地走开了。冯一多半夜起来上厕所,见他盯着全家福发呆,香烟几乎要烧到手指头。
要到好几年以后,她才渐渐地开始明白那两个问题的含义,隐隐约约地觉察到,外公是怕她走了就不回来了。
可她怎么会不回来了呢?她的家在这座江南小城里,这里有骂骂咧咧的外公、温柔爱笑的外婆,还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六十天都在跟亲爹吵架的小姨。
辽城也很好,但辽城不是她的家。
从飞机上下来坐摆渡车,湿冷的空气直往衣领里钻,冯一多打了个激灵,看着玻璃窗上蜿蜒的水迹发愣,手机震动,是小姨打来电话,说她们已经到了。冯一多下意识地问林婉阿姨也来了吗,小姨沉默了一下,说:“费老师。”
冯一多立刻又打了个冷颤:“要不我自己坐车回家吧。”
“你放什么屁呢?”
怎么搞的,谈对象了都,怎么还满嘴粗话!费老师也不管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