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奇怪,这样软弱无用的男人,在女儿身上却展示出非同一般的执着。
冯一多和爸爸一直有联系,打电话的频率维持在每周一两次,平时出手阔绰,不只是因为外公外婆大方,也有爸爸那儿持续供血的缘故。外公外婆再讨厌冯世康,他也是她的爸爸,每年暑假会带她去北方玩,在滨海浴场挖沙子、吃蛤蜊。
母亲早逝,夹在外公外婆和爸爸当中,她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纪南心想。
费嘉年怎么还不回来?
大年初七,气温一夜之间骤跌至零度,天空中飘着小雨,淅淅沥沥,冻得人骨头疼。纪昌海的风湿病又犯了,抱着腿在沙发上哼哼唧唧,拿热水袋捂着,哪儿都去不了,纪南劝他去医院,他把头一横:“去什么医院?正月里去医院不嫌晦气?”
一句话就逼得纪南怒火中烧,深呼吸了三个回合,不断提醒自己:今天还得帮冯世康说项呢。
纪昌海是一贯的暴君作风,自己身体不舒服,就要弄得天下不太平,全家人都低气压,冯蕾早就习惯了,躲在书房里看书不理他,冯一多知道小姨今天要帮她说情,也乖乖地躲在房间里写作业一声不吭,只有纪南重任在身,在厨房转来转去,想不好怎么开口。
“纪南!”爸爸又在使唤她,“帮我倒杯茶!”
纪南屁颠屁颠地倒了杯滚烫的热茶过去,纪昌海嫌烫,眉头刚皱起来,纪南就非常灵光地主动提出去给他加点冷水,又回来双手奉上,请爸爸慢用。纪昌海从杯子的上沿观察她,满脸狐疑:“你有事?”
纪南猝不及防,本能地想糊弄过去,但腹稿都打了两轮了,再怎么修修改改也就这样了,干脆心一横:“不是我有事,是多多。”
冯世康突然过来说要带多多回老家,说起来也并不是有违情理的事。
他本来是年前就想来的,但奶奶身体一直不好,年前病情又突然加重,想着万一多多到了辽城,正好赶上奶奶过世,那就不好了。但眼见着老人身体一天比一天弱,家里人商量来商量去,还是冯世康咬着牙拍板:来一趟吧,小辈的总得见见。
于是又仓促地来信川接人,弄得大家都有点措手不及。
最措手不及的还是纪昌海。纪南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他似乎一时没听懂,追问:“什么?”
“……冯世康说想带多多回去几天。”
冯一多八成正在房间里竖起耳朵听,当着她的面,纪南其实不太喜欢直呼她爸爸的大名,总是客客气气叫姐夫,但纪昌海听不得她喊姐夫,他对冯世康几乎是有点仇恨的。
纪南看到爸爸眨了眨眼睛,膝盖也不揉了,茶也不喝了,脸上露出困惑:“他脑子坏掉了?我跟你妈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他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