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特级抬杠选手费嘉年慢条斯理地说:“你家洗衣液不够用了,你知道吗?”
纪南这才意识到这两天家里来了个费田螺,衣服都是他洗的,顿时偃旗息鼓:“楼下便利店有。”
“我晚上带过去吧。”
纪南还在家躺着,费嘉年自然而然地继续扮演老妈子。贺明明抱着一叠作业从外面进来,这话正好被她听到了,费嘉年见她在对面坐下,抱着本子不撒手,张嘴就是一句:“费嘉年,你谈恋爱了吧?”
费嘉年的脸上闪过瞬间的错愕,然后迅速被温和的微笑掩盖住了:“没有。”
撒谎,是在撒谎吧。贺明明心想。
这事其实早两个礼拜就有点苗头了,只是她没想到。作业本还摊开在桌上,费嘉年像突然掉进另一个空间,抓着红笔一呆就是十几分钟,直到有学生来找他问题目或同事叫他开会,抑或是他的手机铃声响起来——每天在同一个办公室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贺明明从他的语气、表情甚至坐着的姿态就可以确定,电话那端不是一般角色。
她从来没见过费嘉年这么松弛。
对,就是这个词,松弛。他依然待每个人都很好,可是不一样了。
贺明明的脸上分明写着“我要跟你算账”,费嘉年自认没什么账好算,掌心却有汗。
何安平的电话救了他。
何女士向来喜怒形于色,费嘉年记得她还在信川工作的时候,每天晚上下班回来会在玄关喊一声“我回来了”,凭这四个字,费嘉年就能推断出妈妈今天到底过得怎么样,以此计划在饭桌上要说什么话:她心情好,他就多说一些学校的事;她心情不好,他就只管埋头吃饭。
大概是最近工作顺心如意,何安平的语气堪称和蔼可亲,问他下个月就过年了,要不要来北京。他不放心爷爷,半天没答话,何安平还以为是费建明不让,说:“你爸那儿别管他,我去跟他说。”
费嘉年心想:还是别了。
这个家女主外男主内,艰难地维持了好多年,费建明一直对此耿耿于怀,要是何安平真跟他说儿子上她那儿过年,他怎么着也得发一通脾气。那年寒假去北京,结果生病耽误了高考,他坐飞机过来,愣是到病房里指着何安平的鼻子破口大骂。这件事费嘉年当个笑话似的说给了纪南,她躺在床上喝粥,边听边吃,说:“叔叔还挺讲究。”
“怎么?”
“你这是倒霉啊,他骂两句给你去去霉。”她振振有词,费嘉年在纪南歪理大全上又加了一笔。说完了玩笑话,她放下碗,托着腮帮子感概:“我读大学的时候,有一次跟我同学去北京玩来着,窗外下好大的雪,我们就在里面吃火锅,冰火两重天啊,很好玩的。”
“年年?”
费嘉年回过神来。何安平又问:“来不来?”
眼前有雪的残影,他甚至闻到涮羊肉味儿。想了一下,费嘉年说:“我想想吧。”
蹲到第四天,纪南脸还没消肿,已经开始居家上班了,几张ppt做完抬头一看,时针已经转到八点,赶紧跳起来去厨房。费嘉年昨天把半成品放在了冰箱里,她拿微波炉转一转就行。
费老师不愧是费老师,严格规定了病患纪南的三餐作息,并且反复敦促,弄得她很不好意思,仿佛这个破烂身体如果没在一礼拜内恢复到能打拳的程度,就是辜负了费老师的一番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