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来,节能灯的光线被挡得严严实实,她坐在阴影里,头发蓬蓬,是一颗老实巴交的卷心菜。
下午在学校吃了点心,足够他捱过饭点,加上他也不太喜欢点外卖,原本打算回家再吃的,可纪南刚问完,肠胃就突然跟他作对似的咕噜咕噜叫起来。费嘉年抿了抿嘴,说:“……没有。”
纪南立刻把手机递给他:“你点吧,我,我请你吃饭。”
快十一点时,有人用钥匙开门,冯一多扔下手机冲出来,只见费老师背着一坨黑乎乎的东西进门来,定睛细看,正是她的亲亲小姨纪南。
纪南也就清醒了那么一个多钟头,体温是暂时降下去了,可身上的精气神都被掏空,上出租车没五分钟就睡着了。费嘉年想着她生病太辛苦,车子开到家门口才把她弄醒,见她睁眼都犯难,说:“我背你上去吧。”
纪南这个人向来很擅长把自己弄得舒舒服服的,该撒手时就撒手,绝不跟自己过不去,这时也一点不见外,伸手就圈住了他的脖子。费嘉年被她勒得差点没喘上气,扶着车门站稳了,咬牙想:看起来没几斤肉,背起来还不轻,她就是老天派来为难他的。
门里面的冯一多挫着手,满脸写着“怎么会这样啊怎么会这样啊”,费嘉年轻声问:“她住哪间?”
冯一多如梦初醒地跳起来带路。
纪南住在朝北的侧卧,一扇房门将浓郁的香薰气味隔绝在外。
在费嘉年心里,纪南应当是那种不拘小节、甚至在家有一点邋遢的人,如果看到满屋子乱丢的漫画书、化妆品和衣服鞋子,他完全不会感到惊讶。然而她的房间整洁敞亮,桌面上空空荡荡,只有因为下午睡过而团作一坨的被子能让他确认,这里的确是有人居住的。
墙角放着两个大行李箱,航空托运的吊牌都在上面,好像她昨天才回来,抑或是时刻预备着再次离开。
两人忙活半天,把她的外套鞋子脱掉、放到床上盖好被子,纪南半梦半醒地配合他们伸手,希望保持这种混沌状态无缝进入睡眠,不料冯一多动作太大,一个肘击直攻她浮肿的右脸,痛感像电流击穿大脑,纪南嗷地叫出了声,痛苦地捂住脸,睡意一扫而光。
冯一多脸都吓白了,她拼命摆手表示自己没事,费嘉年俯下身来要看,也被她推开:“等会儿就好了。”
她就是这么过日子的啊?小病靠忍,忍不住了就去医院开药,回家还是忍。
“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费嘉年的服务态度绝佳,厚脸皮如纪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想说费老师你陪我看了一晚上病够麻烦你啦,明天早上还要你来,这这这,这也太过分了……
“豆腐脑能吃吧?”
“要咸的,别放虾皮。”她脱口而出,得寸进尺:“还有油条,你爷爷家楼下那个市场门口能买。”
爷爷家离费嘉年自己住的地方,打车要二十分钟,她也真说得出口。费嘉年有点无语,目光落在床头柜上,上头放着一个深色包装的烟壳,里面已经空了。
“你抽烟?”他的语气十足惊讶。
抽烟怎么了,抽你家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