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鹤清头也不抬,问:“你和李昭明复合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亏我还帮你联系贺生秋牵线。”
她对着冯年遂镜子里的那张脸吐了吐舌头,冯年遂道:“你没良心呀,贺生秋以前喜欢你的,你居然还要帮他介绍对象。”
“他是见谁都撩那么一下。我最烦的就是那种假装深情的渣男了,口口声声说有多怀念白月光,结果女朋友跟月抛一样。不像你的那个小同学,干干净净,是他又回来找你了吧。”
冯年遂的眼睛闪动一下:“我选了一节他教的课,结果就又重新联系了。”
“你选的什么课?你不是读新闻的吗?”
“大学物理。”她低声说。
裙子包好又放回纸袋里,冯年遂还是觉得棉质的睡衣穿起来最舒服。她一侧头,正好瞧见孙鹤清趴在松软的酒店套间的双人床上,穿着件丝质睡裙,二十一岁退役之后就没再打过网球,于是皮肤被养的十分白皙。
冯年遂的脑海中突然的出现她在十八岁那年透过半合的门缝看见的一切。孙鹤清背对着教练,仰起头来望向网球场馆的天窗,手扶在墙壁上,男女的声音隐约传来。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独善其身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还是问:“你爱他吗?”
孙鹤清翻了个身,躺卧在床上,懒洋洋地道:“什么是爱?我只知道我依赖他,离开了他我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这就能被称之为爱吗?
她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误区,总觉得这个世界就应该像一场网球比赛的结果一样,一定会有一个确切的答案。所以她在这一场里和对手较量了很久,还是没有分出胜负,继续晋级。
但是网球已经是她能接触到的最纯粹的东西了,可是一旦让它和活生生的人沾边,它也就变得不再那么可爱。
冯年遂有些怅然若失,坐到床的边沿,突然对孙鹤清说:“我最近感觉背那边又有点痛了。”
孙鹤清知道她为了复出天天去网校训练的事,头也不回道:“那你就休息啊,何必硬要勉强自己呢。”
第二天的时候伴娘要和新娘一样起了个大早梳理妆发。冯年遂不是唯一的伴娘,于是把化妆间里的时间留给孙鹤清和她的家人们,自己跑到酒店的露台边站着。
十月中旬的北方,她梳妆打扮好,穿了件无袖的中裙,即使身上披了件围巾也还是觉得有些冷。
要抬头眯着眼望向天际的时候突然觉得背部一阵刺痛,她确定这不是自己的错觉,虽然程弗前几天刚检查过,觉得背部的陈年旧伤没有劣化的迹象。
即使程弗这么说,她还是觉得有些难过,不是一些些的难过,而是积重难返的扑面而来。她从几岁的时候被父母送进体校打球,后来因为天赋不错才被选进省队里,一切费用由国家报销,开始打国内外的比赛,于是自此就开始了替父母还债的旅程。
其实她的爸妈什么错都没有,就是穷而已。虽然在这个世界上穷就是原罪。
不远处的道路边,有辆车的车门打开,有人从车里出来,手上挂了件长款的风衣,慢慢的朝酒店门口走过去,却在正好在她的视线所及的范围之内的时候停下。
冯年遂手肘撑在围栏上,好整以暇的朝下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