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没了。”池芯道,“集市上有卖竹子,我会让侍从买回来,劈成小片。”

池烬看着池芯过于白皙但是毫无血色以至于显得很不健康的肤色,摇头道,“不用侍从,我们自己去买竹子。”

池芯迟疑道,“我,我很少出门。”

池长青没说池芯的身体情况允不允许他适度的外出,池烬顿了顿,问道,“是身体不适合出门?”

池芯摇了摇头,“那倒也不是,只是…我这个样子,去哪里都要依靠别人…”以前他也曾愿意出门去自己亲自挑选做宫灯用的木料竹料、绸缎丝线,直到有一次碰巧听到轮流推他出门的几个小侍在和其他人抱怨,说他瘸了腿还一点不识趣,非要出门,每次推轮椅都累得他们够呛。他至今都能记得,其中有个尖利的声音说,就这样的瘸子,怎么还偏生命好,生在富贵人家,就这种活着只会麻烦别人的废人,不如死了算了。虽然那几个小侍后来已经被爹发卖了,但他却已经并不愿意再出门了,何况,他也不想看见那些落在身上或鄙夷或可惜或同情的视线。

“我又不是别人。”池烬走到他跟前蹲下身,抓过他捏着膝盖衣服的手捏在掌心,视线相触,那双总是湿漉漉盈满水光的眼睛看过来,池烬觉得她心都快酥了,她又问道,“天气这么好,你的妻主,不是别人,带你出门去走走,可好?”

池芯点了点头,池烬喊了池芯院内伺候的公公过来,问公子出门需要注意什么,带些什么。公公拿了一件稍厚些的外衣,以防起风,又道,“公子每日都会午睡一个时辰。”

“知道了,晌午前会回来。”

轮椅推过青石板,石缝间的草芽一根根顽强挺立着,迎面吹来的微风让池芯原本有些忐忑的心渐渐沉静下来,他替池烬指着路,让她去城东花市,边指路边道,“竹子不能用今年的新竹,新竹水分太多,不好拉丝,也不能用太老的陈竹,又太干,我试过,最好就是三年生的斑竹,韧性最好,不过斑竹少见,不常能买到,退而求其次,便用慈竹。”

春日里的花市最是热闹,老远就能看见姹紫嫣红一片花海,卖竹子的人家很少,池烬推着池芯,小心避开运花的板车,池芯的视线左右逡巡,寻找竹子。他募地双眼一亮,指向右前方,正要开口让池烬往那过去,一道声音突然打断了他将要开口的话,他转过头去,就见到走过来的人。

“唉哟,池家的瘸子也敢出门了,可真是难得一见。”

男人身后带着两个小侍,池芯认得他,是宁家的公子,但池芯并不记得两人有过多少交集,他有什么曾得罪过这位宁公子的地方,值得他口出恶言。池芯对上了宁珏落在他双腿的视线,池烬推着他一路走来,落在身上的视线并不算少,但这是恶意最满的一次。

池芯都没来得及对此作出什么反应,他先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妻主略带寒凉的声音,她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的人,就干脆别开口了。”

然后,就是宁珏身后小侍的尖叫声,池芯不知道池烬是什么时候站到他前面去的,她随手从路边抽来的一根花枝,断裂的尖刺位置正抵在宁珏喉间。从池芯的角度,能看到她眼中毫无情绪仿佛此刻面前的根本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嘴角带起的凉薄笑意,让池芯感到无比陌生。

池芯伸手一把拽住了池烬的胳膊,“妻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