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爸,我不想离。”
这句话切开一道口子,周爸表现出一种完全预料之外的诧异,“周礼说你们只是暂时分开,怎么就闹到离婚了?”
蔚莱从他口中得知自周妈出事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这位头发全白再也没有圆肚腩的老人几度哽咽,他怪自己没文化害了妻子苦了儿子,早知如此就算要他的命也不会借那笔钱。周爸说了很多,家里动不动闯入生人一闹就是一宿,周礼半夜回来一身伤怕他发现只能偷摸擦药,自己在跟人跑装修但是岁数大了重活累活干着费劲总惹人嫌弃,蔚莱噙着泪,您怎么不告诉我呢?
“不单单周礼,爸也一样怕他们找上你找上你父母啊。”
内疚又自责,分开的时间里但凡主动打去一通电话,周爸该有多高兴,她也不至被蒙在鼓里这么久。
可是没有,一次都没有。
她自作主张认为是周礼有了新生活,而身份为前公公的周爸羞于面对自己。
错得离谱。
蔚莱最后问还差多少,周爸答不清楚具体数字,账都是周礼算的,但应该不剩太多了。
咖啡馆里,蔚莱扬手叫服务生端一杯水。接着再次呈现趴桌姿势,明目张胆观察起他。眼神躲闪,喉结微动,右手食指绕着鼠标线握拳——周礼慌了。
离婚都不慌,这时候慌什么?
蔚莱暗暗扬起嘴角又迅速收起,不知怎的,她有种得逞般的喜悦。
服务生端来水杯,蔚莱抿一口,清清嗓子,“或者我这么问吧,剩下的你打算怎么还?”
“我有办法。”周礼甩出一句话。像是恼怒她用了非常规手段获取信息,他气鼓鼓质问,“你去找爸干嘛啊。”
“找你你能告诉我?”蔚莱边说边去翻随身包,“总之现在的情况是,除了你还剩多少没还,其余我都知道了。这张卡我没动过,算我借你。杨林我打过招呼了,他能准备多少今天会给个准数。如果这些再不够,我爸妈那边还能挪点。”蔚莱将卡放到笔记本上,稍作停顿,“按正常人的想法,会先拿这些把外债堵上,家里人的再慢慢还。”
她在按照周礼的思维去说这番话。逻辑清晰,观点明确,表述全面,事实上周礼确实做不出任何反击。工作中每每被同事说服,他便会不由自主按照对方的思路重新规划算法,此刻也一样。卡里是半套房子钱,杨林大概资产也能估出来,两方相加足够。
蔚莱见他并未抗拒轻轻叹气,“这时候为什么还不说呢?你知道我们……”
“我就是知道你们会帮。”周礼头转向窗外,“我不想你们被牵扯进来,再说我能解决就没必要影响你们。”
谈话进入短暂沉默。
“周礼,”蔚莱敲敲桌子引得对方不得不正视自己,她看着他,稍稍停顿后开口,“人不用必须强大。示弱有时也是一种信任,你懂不懂?”
这是一个带有引导性的问句。
周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以至于他不得不在蔚莱的眼睛里去寻求对方试图引导的用意。她眼睛亮亮的,目光沉稳而有力量,仿佛这件事,仿佛他们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会以这个问题的答案终结。
懂,还是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