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莱站在原地,说话对象变成空气,“今天你走,我们就没有以后了。”
防盗门在一点点闭合。
像只被松开的氢气球,她感觉自己在飘。下意识退后一步贴住墙面,此刻她需要一个支点。
缝隙越来越窄,窄到所有的不甘心被硬生生挤成不得不。
大门闭合。
周礼没有走,因为蔚莱的最后一句话让他不敢走。
自生活一落千丈那一刻,他就没有想过以后。最绝望的时候想的是明天太阳会不会升起。过一天算一天,过一天好一天,他用这样的念头死扛一天一天数着过。今天蔚莱的话唤起了有关“以后”的记忆——很久以前的某个早晨,他睁开眼看到她蜷着身子睡得香甜,“以后”便成为这样具象的画面。他没有忘,他只是把它藏了起来。
但他不打算上楼,夜深了,况且关于明天全无头绪。
他就地坐在路边草丛的水泥沿上,这个位置仰头便可见蔚莱亮灯的窗户。周礼想,这也不算走吧,那就说明……还有以后吧。
他的钱包里有一份清单,是母亲出事后那个晚上写下的。这份单子涂了又改,翻开又折,最终变成现在皱巴巴的模样。内容着实简单,上面是本金数额,中间是利息,下面是还过的金额。每个月数字会变动一次,无需借助计算器他就知道还有多少要还。
蔚莱说得没错,几年下来的存款、车、房全进去了,再卖,就剩卖肾了吧。
所幸按他的计划,不出意外明年这个时候就能熬出来。
当然之后要还父亲先前向大舅与大伯借的,这些都平掉,他才有从头开始的权利。
手机进来消息,“明天下午四点见吧,上午我有台大手术。”
周礼盯着那行字看上几秒,迟迟没有按下回复键。他抬起头,灯仍亮着。
“蔚莱,你再等……”不行,拴住她到债还清,那是人干的事儿么。
“明天我没……”十点不是你提出来的,怎么又没空了。
“我还差……”周礼看着面前展开的纸,那些数字像暗夜使者围着他打转,脑袋嗡嗡作响,他最终将文字删除。
他没办法告诉她那群人有多可怕,更无法形容不知何时就被堵在半路的感觉有多糟糕。这半年多的时间里,他不去踢球,很少参加单位聚餐,几乎不曾见朋友,唯恐自己祸水东引,让身边人跟着遭殃。
蔚莱,你不该和我过这样的生活。
周礼回复,“好。”
没有你的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消息发出后约五分钟,那盏灯灭了。
周礼向后一仰,顺势躺在草坪上。城里的夜总是灰蒙蒙的,高楼区不见一颗星星。他闭起眼睛。
给周礼发消息之前,蔚莱打了一通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