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念已经迟了,而一念之后,他选了另一个毫无把握的动作,去救铸师的门人。
他向叶平安夸口从未失误,他高看了自己。
君剑的剑气疾射,已刺中铸师的门人,又冲向他,他推开铸师门人,错身一躲,毕竟没有全然避开,石原一剑刺入他左肩,剑气在伤口中激荡,登时剧痛难当。
他下意识地捂住了伤口,感到温热的血喷地涌了出来,他心里不禁有些吃惊,他估量过石原,这一剑的威力实在出乎意料。
石原一剑得手,没到力尽,第二剑迅疾又至,摧城之剑凶猛的剑气生生扫过一旁的一棵桂树。他要闪避第三剑的时候,已经显得左支右绌。他随手捞起一直放在屋脚的柴刀,那农具在他的手里轻轻一转,挡住了石原的剑,剑气被他导开,登时劈散了桂树的枝叶。
“阿原,”他淡淡地道,“莫要逼我动手。”
石原立定,持剑盯着他。
他也盯着这个青年,故人之子。
这一刻的时间长得令他们都感到诧异,好像这短短一刻,能使他们数清过往的一切情谊与仇怨。
“好剑。”石原最终说道。
他回剑入鞘,身影消失在南屏山中。
杜西洲反而有些微微的意外,望着小径,怔了一刹。
他的肩膀其实伤得颇重,鲜血染透了衣服,竟还在不断涌出。他叹了口气,苦笑自语:“唷,我居然还有一语退敌的余威。”
他去查看铸师的门人。那人已经断了气。就因为他的迟疑和失误,一位无辜之人丧命在他的眼前。
茶早已冷透,也无人再喝。几只寒鸦好似往山下净寺飞去。杜西洲看到一人出现在山径之上。她的衣衫还在拂动,她抱着两件兵器:一口剑和一口刀。
余苇猛然跳了起来。
杜西洲仍然坐在原处,只把目光投向她。
她也看向他。视线交汇的一刻,她道:“抱歉。”
杜西洲心中蓦然一酸,然而怪得很,那似乎并不是悲,也不是痛,更不是憾,那是一种难以言传的复杂之感。
杜西洲道:“他果然不肯给你?”
且惜愁道:“我试过了。”
杜西洲默然良久,道:“‘抱歉’两字,不该由你来说。”
且惜愁把剑交他,看着他肿起的脸,“我的意思是……”
“原来如此,”杜西洲道,“心领了。”
杜西洲缓缓把“君”抽出半截。剑沉沉的光映在他眼中。
所以,他当初为什么去借这口剑?是因为怕半截刀刚猛,摧城之剑重蹈覆辙么?是的——但也可能不是。他自嘲想,也许他并不怕石原的剑会断,他只是怕他心里的剑再断一次。他不是为石原借剑,也不为了石松,他只是为他自己。
他锵地合起剑。
“是我错了。”他道。
别
若耶溪畔那条古道,人踪向来稀少,杜西洲走过时,秋风一紧,落叶从他脚底翻起,往四面乱飞一阵。
杜西洲第一次来到此地,当然也是为了去冶亭。他记得前代铸师从一个古朴铜匣中取出刀来,交给自己。铸师笑道:“我一生造过一戟双刀,这支刀虽然不是我最得意的作品,但诸刀之中,也算佼佼。”
“等一下,”杜西洲道,“这刀不是你最得意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