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松哈哈大笑,道:“我哪里知道?匆匆一晤,我总不能去问,请教娘子,天下剑首叶平安是你的属意之人么?我刚刚输给了白云剑,可不想再跟流水刀拼一场。”
“你这么一说,”杜西洲道,“我真的开始有点……”
“什么?”
“失落。”
石松道:“酒在这里。”
杜西洲道:“你输给了白云剑,难道你不失落?”
石松道:“如此说来,今天我们都是失落之人。”
“你败在哪一招?”
石松道:“‘远’。”
“哦,‘远’。”
石松回想了一下,“那一剑实在很妙,深沉自然,境界幽邃,我以为只差一点,我甚至知道那一点在哪里,但我过不去,我只好输了。”
“哈,”杜西洲道,“我懂你的意思。”
“是么?”
杜西洲道:“因为那一招,我也输过。”
两人不约而同,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后来杜西洲无数次想过,如果他把话题停在这里,如果那一天只有莲台峰上重峦壮阔,只有美酒甘醇,和两个失落的人,那会怎样。
但他知道,这不可能。因为天地高远,旧友重逢,他们怀中有豪兴,他们都被激起了武者的好胜与好奇之心。这就是注定。
杜西洲道:“我想过很久,怎么对付叶平安的那招‘远’。”
“你想出了?”
“不知道,我没有再和叶平安动过手。”
石松站起来道:“给我看看。”
“你想先试?”
“有何不可。”
杜西洲慢腾腾地抽出刀来。刀光流转,如同朗月。石松笑道:“‘追’,一别经年,锋锐如昔。”石松也拔出剑。秋风飒飒,崖边只有一棵老树,仿佛被刀剑扰动,落下叶来。那是“追”的最后一幕。
杜西洲一直自认记性不坏。他曾约天下剑首叶平安战过一次,直到多年后,他仍记得叶平安的剑招。他记得每一个变化,每一个细节,他可以在脑海中重复推演,思考如果再来一次,不同的应对。
他不可能记不住那天的经过——可是他真的记不住,他心中似乎有些茫然。
他只知道他并没有保留。天下能挡住他的刀的人不多,石松是其中一个。他事先已推断石松将怎么挡住他,而他要怎样变化。他们都想看看那招能否对付叶平安的“远”,他不必保留。
石松当然截住了他那一刀,势藏千钧的摧城之剑——后来他唯独记住的,是剑的威势,和刀剑相抵时那种异常声响,他记得那“叮”的一声。石松半截断裂的剑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