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劝你,还在宫里的时候,多为安婕妤留退路。”薛长敏定定道,“九妹妹,若真要怪,你便只能怪你有一个出身卑微的生母,怨不了旁人。何况大燕养育你我,到了该回报大燕的时候,自然应当报恩。”
长玉听这话不觉恶心起来,脸上似笑非笑,“妹妹不是不知恩图报之人,只这报恩,却也得叫人知道恩情在哪。”她笑眯眯执着薛长敏的手,“自我记事,向来是有盛京宫克扣索求我的东西,何曾有我得宫里半分好处的时候?吃穿住行,事事靠己,病痛缠身,也只有我与安婕妤互相依靠。八姐姐你说大燕养育了你我?是,大燕和盛京宫是养育了你一身尊贵荣华。可你说,大燕又拿了什么来养育我呢?”
薛长敏瞧着长玉:“可是事已至此,我只想你安安生生的……”
“安安生生的等死?”长玉抬眸抢白,“还是安安生生的以德报怨?”
薛长敏错愕抬头,正望见长玉那双沉静如一波死潭的瞳仁,“和亲在你看来,就是以德报怨?”
“不是吗?”长玉轻笑着反问,凑近薛长敏的耳边,“八姐姐诗书满腹,自然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长玉不求姐姐能将心比心,但姐姐也别按着长玉的脑袋指挥行事。牲畜到死时,尚有拼尽全力反扑之心,何况人呢?姐姐是人,我也是人,但凡是人,便有求生之心。”
长玉油盐不进,反是薛长敏被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压着怒气道:“我看你是倔,你这样争,除了招来一身恨,你能得什么好的?”
“姐姐要我留退路,可有人却断了我的退路。我不去争一条新的前路,又能如何?姐姐说不愿为难我,姐姐说身不由己,可谁不是身不由己?”长玉压低着声音,像是姊妹闺房嬉戏一般,亲亲热热附上薛长敏的耳边,“以德报怨的是旁人。在薛长玉这儿,只有以德报德,以怨报怨的说法。”
薛长敏的眸光渐渐冷下来,她伸手推开长玉,瞧着自己的妹妹,一字一句道:“你这样做,为难的是你自己。出身如我,都已经是如此境地,你又能怎样呢?”
长玉后退一步,瞧着长敏眉梢带笑:“从前含章殿时我与姐姐交好,姐姐待我亲切,长玉都记在心里。可是今朝,原本轮不到自己的事情却轮到了自己头上,我与姐姐便也只好各自争取,谁也别管谁。若这到辈子争最后,是我技不如人,便是死了,我也心服口服了。”
“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人。”薛长敏瞧着眼前的长玉,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她们姐妹二人年龄相仿,同在含章殿长大,说没有一丝情谊却也是假的。从前没有和亲这样的事摆在眼前,姐妹二人虽然因各自生母的原因偶有争执,却也不曾像现在这样撕破脸,更没见过彼此这样狰狞之极的面目。
长玉往后退了一步,言笑晏晏道:“我一直是这样的人。就算从前我不是,可事到如今生死前程面前,我也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