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玉垂眸冷清瞥了一眼被薛长敏捏住的手腕,复又抬眸,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
长玉那双眸子微微偏狭长,一声不吭瞧着人的时候,像极了双蛰伏捕猎时兽类阴鸷的眼睛。
薛长敏被盯得有些发憷,又想起宫里流传她前时在沐宸殿杀人的消息,捏着长玉手腕的力度不由自主便松了松。
“怎……怎么?”薛长敏抬着气势,硬碰硬错上长玉的目光。
长玉沉沉冷冷盯了她一阵,骤然睫羽轻轻搭落下来,原本绷着的脸色徐徐化开,垂眸和和气气地笑了一声。
薛长敏一愣。
趁着她微愣,长玉的手忽然便翻转了过来,等薛长敏低头下来的时候,被捏着手腕的人已经变成了她自己。
“八姐姐。”长玉很轻地说,“这里是坤宁宫,是皇后娘娘的寝宫,宫里自然到处都是皇后娘娘的人。就算妹妹真有哪里惹了你的不痛快,咱们姊妹也出了坤宁宫再说。届时,姐姐要打要骂,妹妹悉听尊便。”
薛长敏拧眉,蔑笑着瞧了长玉一眼,凑近过去低声道:“你真的觉得,抱紧了皇后娘娘这棵大树,便此后就无虞了么?”
长玉将长敏的手腕捏紧了一份,面不改色笑道:“八姐姐,慎言为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实我也能理解。”薛长敏淡声说,“大皇姐自杜国回朝,这十年一番的朝贡,必然是要再带一个人走的。皇后娘娘让你上奉贤殿,是何深意已经很明了。杜国苍凉,不比咱们燕国繁华升平景象,你不想去,想争着最后一道机会求个转机,这份心姐姐能够理解。只是九妹妹,你我生来皇族帝女,身上流着陛下的血脉,既然受了万民供养,食珍馐,着锦衣,就要明白肩上挑着的担子是什么。当年燕杜一战,民不聊生,何其悲惨?却仅仅凭大皇姐一人和亲就换得河山十年太平,如今杜国再朝,孰轻孰重,难道你还不明白么?”
长玉听着这话,笑容越发和煦,“姐姐有话不妨直说,说得这样好听,不就是想劝长玉安生一些,别再自我挣扎、乖乖听命和亲杜国么?”
薛长敏咬了咬唇,抬眸看了长玉一眼,“九妹妹,从前在含章殿同住时,你我来往还算相敬如宾。同为庶女,盛京宫中生活需得如何谨慎艰难我都知道,我亦不想、也不会无缘无故为难于你。只是事到如今,争再多也是无用功,十妹早夭,总不能让十一皇妹来顶这个缺。你在宫里,安婕妤拖累着你,你也拖累着安婕妤,你又何不放手去别的天地一搏?”
长玉静静了半晌,抿嘴笑了一声:“八姐姐一张嘴舌灿莲花,那八姐姐怎么不放手去别的天地一搏?妹妹就不明白了,妹妹已经顶替了姐姐上奉贤殿,姐姐还有什么不满的?还有什么担心的?是非要亲眼见着妹妹上了去杜国的马车,姐姐这颗悬着的心才能放下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