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二爷关掉八苦斋的那一日,也是艾登踏上复仇之路的日子。
祁二爷的病突如其来,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了。他对艾登非常慷慨,分了他一半的钱财。
“佛曰人生八苦,这世间没人能免俗。你还年轻,要想通些,报不报得了仇都他妈得好好活着,别枉费了我对你的栽培。我不指望你当英雄,我自个儿他妈的也不是。但你别忘了,这乱世还有许许多多像你一样的可怜人,你绝不能当吃他们的人。来日要还有心有力,想着点家国天下。”
祁二爷甚少说那么正经的话,那也是临别之语。他拿了另一半的钱财,云游四海去了。此后生死难知。
艾登则一路北上,回到了哈尔滨。
松花江畔亦有妙龄少女偷看那呢帽之下的冷脸俊俏青年,艾登目不斜视,脑子里想的是旁的事。直到人烟稀少的一处,他碰到了那跳江的白俄女孩儿。
叶莲娜在一间诊所醒来。窗外已近傍晚时分,窗边站着一陌生中国男人。叶莲娜以为她又回到了人间地狱,尖叫出声。
“我不会伤害你。”艾登用蹩脚的俄语说。
叶莲娜不仅尖叫,还在痛哭。
“我不会伤害你,你怀孕了。”艾登又说了一回。“这里除了我,没有人懂俄语。我懂的也不多。”
叶莲娜的尖叫声与哭声皆没有停,且她试图去摔碎玻璃杯割腕。艾登没法子,摁住叶莲娜叫来医生给她注射了镇定剂。
叶莲娜再醒过来的时候,病房里除了那个陌生中国男子还有一个跟她差不多同年纪的骨瘦如柴的白俄少年。她连忙用俄语向白俄少年求助。白俄少年说了几句话,叶莲娜渐渐冷静下来。二人开始交谈。
艾登始终站在窗边,背对着他们。
过了一会儿,艾登听到叶莲娜用中文跟他说谢谢。他回过头,看到白俄少女清丽的脸上布满泪水。他转开眼,用英语问白俄少年:“她说什么了?”
白俄少年说:“她叫叶莲娜,本是个贵族小姐,她好像遭遇了……跟我们差不多的事,她说她知道自己怀孕了,她只想死,她求求我们让她去死。”
艾登重新望向窗外。白俄少年叫维克多,比他小两岁。他们一起在那天主教堂长大,一起从那天主教堂逃出来。逃出来后,维克多跟街上的白俄人混,艾登跟街上的中国人混,渐渐没了联系。艾登那蹩脚的俄语就是维克多教的。
艾登回到哈尔滨后去到天主教堂得知理查德神父几年前就走了。有人说他去了法国巴黎的一间教堂,有人说他去了中国香港的一间教堂,也有人说他没有听从教会的安排擅自离开不知去了哪个中国的城市。艾登打探了个遍都没有确切的消息。他在江边走着正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做,碰到了寻死的叶莲娜。叶莲娜醒来后那般惊恐的尖叫痛哭,艾登便想趁她又睡了过去找个会俄语的人来,不想在白俄小混混出没的地方偶遇了维克多。
维克多从教堂逃出来后的命运远比艾登悲惨。以艾登所见,维克多染上了毒瘾,也许还得了什么怪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