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辛夷只是轻唤一声,立即得到从楼上传来的回应。
不一会儿,周崇走下楼梯,睡眼惺忪地比手语,“有什么事吗?”
“我来看阿魏。”裴辛夷说,“你去房间里睡,不要睡客厅。”
周崇摇了摇头,“睡客厅比较好,我没事。”
裴辛夷挥手示意他上楼,自己往客厅走去。
打开一盏壁灯,裴辛夷走到屏风背后。
琥珀色的光线下,屏风上描金的枝叶有了纹路与阴影,好像活了起来。在这样的枝叶间,南部白唇蟒盘蜷在一起,正在安睡。
“阿魏。”
“阿魏啊。”
“我今天给何云秋下了‘战帖’,冇回头路可走了,早就无法回头。”
“你讲,我作了这么多恶,会不会,会不会……算了。”
“……点解我成了这样的人?”
绵绵语调,是从未生疏的越南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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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上眼睛,景象全变了。
天昏地暗,河岸垃圾的腥臭气飘散而来。
一辆银灰色面包车停在巷道口,阿魏与陆英上了车,松开不到一分钟的手又牵在了一起。
司机回头同阿魏搭话,偷瞄了陆英好几次,玩笑说:“真的是你崽子的女朋友?”
阿魏“嗯”了一声,语气微妙地变冷了些。
陆英以眼神示意阿魏让司机赶紧出发。阿魏拿给司机一包烟,说:“大哥,可以出发了。”
司机吹了一声口哨,一边发动车一边打开烟盒。车驶出去之际,他说:“不走国道对吧?”
“对,班长应该和你说清楚了。”
窗玻璃外,建筑接连倒退,然后是无止境地树影,幽暗之中犹如魑魅魍魉,隐约还能听见嘈杂的低声絮语。
陆英的心砰砰跳。要自由了,她想。
“困不困?”阿魏问。
陆英摇头。这样简单的句子她听得懂,但讲不好,阿魏让她最好不要说话。司机毕竟是拿钱办事,不算自己人。
大约司机平常习惯了与乘客闲聊,此时没人说话,他感到很无聊,于是打开了车载音响。这盘磁带是他翻来覆去听了很长时间的越南流行民歌。
大约把磁带里所有的歌听了两遍,司机闷不住了,说起话来,“你们没睡着吧?”
通过后视镜能把后排的人看得一清二楚。阿魏说:“没。”
“这妹妹怎么不说话?”
“她不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