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德兄切莫再如此羞煞我了!若你愿意走我这般路途,焉能如今还靠织席贩履为生?”
织席贩履确实上不得台面,可若是比之行商走户,却又是另一番情景。为谋生计而自强不息,和为谋利益而甘愿从商,完全是两个不同境界。后者,连同从商之人,在此时可都是最为底层的存在,就连有三亩薄田的老农,都不见得能看起他们!
“玄德兄少有大志,此时只是尚未遇到能够让他乘风而起的机遇而已。你辗转多地,可对眼下时局有什么看法?”简雍和刘备相交,一则是自言的身份颇为有几分尊贵,中山靖王之后,往上数一数怎么也带着一丝皇家血脉。二则刘备待人宽厚,与朋友交总能让人感觉如沐春风,毕竟谁不爱听好话呢?最后则是刘备少有大志!几年前,尚未及冠的刘备曾与儿时玩伴豪言,“吾必当乘此羽葆盖车!”
将方圆里许都遮盖的树冠,以何等身份才能乘此羽葆盖车?细思之间,让人不得不叹?
刘备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当年豪言壮语已出口,而今壮志未酬仍白身!他固然有心,可此等家世,无族人乡亲之助,无声名显赫之誉,无过人豪勇,无盖世才名,又该如何雄起?
听着张世平谈论道听途说的时事,简雍时不时点评两句,总能一针见血,切中要害,莫说让张世平恍然大悟,就连此时的刘备都频频点头。
他交友甚广,得到外界的消息来源当然不止张世平一个人。简雍自不必说,另有商人苏双。他和张世平一样,每次外出归来,总会前来探寻一番。另有在卢植手下求学时相交的诸多学子,也偶有书信往来。所以虽说他坐困愁城,却也知晓天下大势!
简雍和张世平在谈论愈发壮大的太平道,刘备一时插不上言语,只是闷头吃菜喝酒。
短短半个时辰,两坛浊酒竟然被他不知不觉之间饮了一坛!似乎看出刘备心中有事,简雍伸手挡住刘备的陶碗,“玄德兄莫非是多日不曾饮酒,顾借此机会多贪几杯?”
“哦?”刘备一愣,随后笑道,“宪和知我,三月不知肉味矣!哈哈,倒是饮多了,我去如厕,你们二人且自补上几杯!待我回来,咱们再纵论天下大势!”
刘备手掌在草席上一撑,站起身子,扭头便走,不过他刚迈出几步,便有倒转而回。
看着刘备走向大桑树难测,简雍面露惊讶,笑道,“玄德兄醉矣,平常时日可见不到他如此失礼!玄德兄,走远些走远些,莫让好不容易来一趟的世平闻见你尿溺骚气!”
刘备绕过半个树身,驻足,满脸皆是疑惑之色。
此古桑不知何年所植,据村中老人所言,怕是当在春秋之前。所谓形异貌迥,必有奇特。此树不结果,不生虫,不纳飞鸟来投,蛇虫退避,蚁兽不近,莫说涿县,便是整个涿郡也是大名鼎鼎的存在!常有人在树南祭拜祷告,那石槽里的香灰便是明证!
刘备十五岁之前,家宅并非紧邻此树,求学之后,他孤身一人,对外言此处正合读书,冬日不见雪花落地,夏日不见烈阳罩顶,无有蚊虫鸟兽之噪声。另又言,此树形貌奇特,乃本村本县之祥瑞,恐有邪异之徒损其修行,他可就近看顾一二。
实则,他心中想的什么,此时躺在地上的顾凡,倒是有几分猜测。毕竟刘备的脸皮厚乃是后世公认的,无非就是想要借着大树之奇扬名耳!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刘备左无勇士相持,右无名士互吹,求学也未能竞全功,眼下也只能靠着眼前这颗大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