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几个女子听刘春之言,不由都有些惶惶不安。从前卢湛在宛城一带肆虐之时,听闻每每攻下城池必要洗劫屠戮,如今这人竟悄无声息打到宜城来,还不知会有何残忍行径呢。
“我姨母早年被嫁到邻县,那边情势应比宜城好,娘子你收拾两身衣裳,我送你去她家一趟,先躲着些时日,等刘镇和孙将军打回来,咱们再回宜城也不迟。”
刘春说着,进门给臧宓收拾东西。而村中许多人此时也得知了消息,有些门路的,都纷纷四散逃窜。没有门路的,也各自带着米粮,携家带口地往后山深处躲藏。
此时夏蚕待收,而田地里庄稼尚未成熟。
虞县洪涝成灾,却是涝的涝死,旱的旱死,许多地方自春汛之后,两三个月未下一滴雨,田里干得一丝火星就能点燃。虽收成不好,却也是一家老小全部的指望,但这时却出了兵灾,为保住一条命,哪还顾得上地里的庄稼呢?
而卢湛选择这个时候来攻,也是瞅准了时机,趁着稻米将熟,先下手为强。世道越乱,正可趁火打劫,浑水摸鱼。至于平民的死活,又有几个人当真放在心上呢?
刘春的父亲将耕牛套上板车,把家中值钱的东西都绑在板车上,携着一家老小,想沿着官道往邻县赶。
臧宓被刘春搀扶着,一路匆匆往她家中去,所过之处,往日的平静安谧不复存在,到处都是灾荒降临之前的失措惊慌。
可这般仓惶奔逃,手无寸铁的在路上遇到卢湛的大军,岂非送上门待宰的羔羊?而一旦知悉她的下落,追兵必然紧追不舍。她家中的青壮男子或可逃过一劫,但随行的老弱妇孺,当真能逃出生天么?
“大道之上无所遮蔽,手无寸铁的平民,携家带口,又带着行李,如何逃得过卢湛的骑兵呢?依我之见,不若将家中值钱的东西藏起来,带上十几天的口粮,在后山崇山峻岭中垒寨。
西大营乃是宜城军的大本营,岂肯就这般拱手送到卢湛手中?只要熬过十余日,刘镇定然能领兵打回来。”
臧宓见刘春的父亲忙碌着套车,径直叫住他,与他商量道。
见他仍有疑虑之色,臧宓又道:“后山地势险峻,林木深邃,又有溪流水源。只要带够粮食,除非火攻,并不惧卢湛将士围困。村中平日里有事,总是守望相助,将几百号人召集起来,以逸待劳,尚可一战,总比逃窜出去,四散飘零,任人宰割的强。”
恰有人赶着牛羊牲畜往后山躲藏,听臧宓此言,不由也劝道:“现在外头还不定是个什么模样。我倒觉得臧娘子这提议十分好,咱们藏在山里,有人来抢粮食牲口就操起锄头扁担打他一顿,还能有个相帮的。出去死在哪个路边沟头,到时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原本逃难之途就充满了不确定的变数,若非畏惧卢湛残暴,谁又舍得下安定的家业,冒着酷暑逃命呢?因有人劝阻,村中不少人聚在边上议论纷纷。到底是平日里就有些血性的小岭村,许多原本要出逃的人竟也随之改了主意,转而回家扛起锄头尖镐。
村中原也有铁匠、猎户,也有老人年少时经历过战乱,这时便组织了人手,在山道最狭隘险峻之处开始垒起石寨防御。
有人帮着铁匠烧炉子,打起长刀。有人跟着猎户现学起拉弓射箭,孩童帮着放养牲畜。各家自搭了草棚临时歇息,一些妇孺则自发地为大家蒸些耐放的面饼等充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