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没几天可活了?”徐氏见她一时不语,心中已有些想法,眼圈一红,潸然泪下道:
“这活着也没什么可留恋。我倒是不怕死,就只忧心你和钧哥儿。怕刘镇将来更上一层楼,厌倦了你,转头就见异思迁,想娶个家世更出众的。又怕钧哥儿……”
提起臧钧,这一肚子苦水更没法往外倒。依着朝中律例,若没法子私了,臧钧少不得要坐牢。李承勉因李沅娘的事情嫉恨刘镇许久,一直找不到机会下狠手。这一回臧钧再撞到他门口,又如何落得着好?
徐氏实在想不明白,一个暗门子的娼妓,模样不见得比赵氏长得标致,如何就能抓住臧钧的心,令他对家中温婉知礼的妻子不屑一顾,一门心思地与那样一个人频繁私会。
这念头一生出,便信马由缰,再绕回刘镇身上:“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父亲如此,你哥哥如此,刘镇将来少不得也如此。
娶回家中的,就像摆在盘中的珍馐,日日吃,总有腻味的时候。这时候外头的清粥小菜,越是吃不着,反而越觉得回味无穷,抓心挠肝地想着去偷尝两口。”
她背地里说人,因想起先前误解臧憬之时情状,说得咬牙切齿,仿佛臧憬当真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是隐瞒得好,没叫她发现而已。
臧宓懒得与她争执这些有的没的,不过左耳进,右耳出,她爱说便由着她说去。这人一上岁数,有些观念根深蒂固,谁也说服不了谁,多说无益。只是旁人的经历未必是她的,而她未受他人苦,也不能断然就否定她说的无根无据。
但若硬搬别人的经历去莫须有地指摘刘镇,岂不与上回伏平之事一样?臧宓晓得这种事还需得自己心中有谱就好。旁人的话听听就是,不必太上心。
只是刘镇此时正藏在她房梁上,听了徐氏这番咬牙切齿地指桑骂槐,是否又要气得磨牙呢?
臧宓又不敢抬头去寻他的身影,片刻后松开徐氏的手腕,轻叹一口气,劝她道:“娘成日忧思多虑,夜里总睡不好,精神困倦。长久下去,只怕会诱发心律失常,有心疾或是脑卒中的风险。”
“如今这病尚未成症候,只是偶尔发作。只要休息得宜,放宽心情,想来并无大碍。但若再这样成日夜里难以入眠,整宿地怄气,将来难免小疾拖成大病,大罗神仙也救你不得。”
徐氏听她如此说,非但未被吓住,就此好好休息调养,一双眼睛反而蓄起泪水来,“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往日忧心你,你当时被送去刘家,我险些提了菜刀追着你爹打出去。而后你自己跟刘镇跑了,我恨不能当做没生养过你这个女儿,一天也吃不下一碗饭。”
“哪个父母不为子女操心计算呢?你哥哥以往二十多年,虽不及徐闻那样人人夸赞,书读得好,人又上进,却最是怜贫惜弱。在衙门里做事,虽职位低微,谁不说他不偏不倚,心存仁善?”
“只怕他正是怜惜外头那娼妇身世凄苦,又嫁了赖大那样一个浑人,迫不得已走那样一条邪路,这才越陷越深。”
知子莫若母,徐氏向来十分了解臧钧,自然也对臧宓的心思摸得透彻。以为说些两兄妹幼时情谊和臧钧平日里为人处事的话来,臧宓听了总要心软,少不得改了主意去求刘镇设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