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英迷惑起来,歪着头看他,说:“为什么不脱衣服。”
青年这才绕回来弯儿,干咳了两声掩饰尴尬。毕竟饶是国英,他也没做好脱光了衣服坦诚相待的准备,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半步,摆手道:“算了算了。”
国英像是料到他的反应,眯着眼睛笑,坐在水旁脱了鞋袜,把腿浸在温泉里,嘴上道:“我说笑呢。”
程透走到他身旁也坐下,却发现他没把裤腿挽上去。他没问,国英哼着小调,洞窟内回荡着拨水声,将那小调送得极远。程透听出那是从前花匠总挂在嘴旁的音调,心底皱了下,有些酸楚。国英似乎没有意识到,他含着温和的笑,两腿轻轻在泉水中荡着,浸湿了的裤脚半浮起来,在水中一扬一沉。
他慢悠悠地说:“我已满心都是乘着月色,同陆厢一起返乡的样子了。”
青年不及细想国英说的“返乡”是回他的师门还是陆厢的草原,单是这两字便勾起诸多的遐想。故里,这二字一降一升,一开一合,只是念着就能引出无限的眷恋柔情。
每每山门再开,海面升帆,又有多少人了却执念、清明不惑,能乘月归乡,安身故里。
水很清澈,程透两眼盯着水放空,正在神游。国英似乎心情不错,不知不觉腿扬得高了些,裤腿荡起的瞬间,程透眼尖瞥见他腿上似乎有道黑色的痕迹。他眉角一跳,瞬间回神,还没说什么,国英却好像也看到了,不动声色地继续荡着水,只是动作放轻了许多。
青年原本以为是伤。见他故作镇定,顿觉不对劲,脱口而出道:“你腿上那是什么?”
“疤。”国英面不改色回答说。
程透更放不下心来,嘴上说着“让我看看”,手已经拉扯起来。国英躲了几下,拧不过他,让程透给拽了回来,掀起了一点儿裤管——
白皙的小腿上伸着几道黑褐色的长痕,如根系般盘踞在皮肤上,煞是狰狞骇人。程透倒吸了口冷气,立刻更要往上掀,国英却一把按住他的手。这次任凭程透使劲儿也没再拽动他的手半分,国英半敛了笑容,面色平静地说:“不用看了,往上还有。”
程透犹豫了须臾,松开手问道:“这是什么?”
国英把裤脚重新放下去,不答反问说:“你觉得像什么?”
程透顿了顿,目光还落在他腿上,试探着低声说:“像是……树木的根。”
国英把腿往后缩了缩,点头道:“恩,你说对了。这是岭上仙宫的‘根’。”
“什么?”程透下意识地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