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透停住,他脑中一片空白,但隐隐嗅到了某种铁锈的腥味。他极缓慢地深呼吸了几口,对师父说:“我知道了。”
程显听松了手,没看程透一眼,快步迈进苗圃。
那副惨象在焦黑的废墟中有种诡异的美感,枝叶以血灌溉,在冬日里绽放出不合时宜的花来。女人的长发泼墨般散落进泥里,头枕着一支枯萎的腊梅,四肢软绵绵地扭向骇人的位置,不远处有一块儿血肉模糊的东西,苍蝇嗡嗡落在上面。
她被划开的喉咙,血流干了,衣襟鲜红如嫁衣。寒冷使女人丝毫没有腐坏,鲜活,栩栩如生。像是上一秒刚刚死掉。
她嘴角含着知足而心满意足地微笑,程显听站在哪里,感到骨血倒流,浑身如坠冰窟。他听见自己的牙齿咯吱作响,他僵硬地屈下膝盖,蹲在花匠旁吹开那些落在她眼上的花瓣。女人安详地闭着眼,如果忽略她皮开肉绽的喉咙,也许会让人误以为她不过是在做一个甜美的长梦。
程显听蹲在她身旁,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却能听见牙关,指节,在无声地尖叫。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后响起脚步声,紧接着是背后一沉。青年紧紧地搂着他,把脸贴在他背上,压抑着地呜咽像风声,他背后的那一小块儿衣料很快一片滚烫,湿乎乎地贴在背上,带来如芒在背的战栗。
他们不清楚自己在刺骨寒风中站了多久。
程显听平静地站着,他从青年的臂弯间挣扎着转身过来,推了一下程透,又抱住他,把下巴搁在他头顶,“别哭。”
他一下一下揉着青年的头发,“别哭,还有办法。”
“容我想想,不会就这么结束的。”
程透两手攥着他的衣角,程显听咬牙把他推开些许,两手托着青年的下巴迫他看向他,“先去看看还有没有人活着,找找国英和陆厢。”
我怎么能叫他这么伤心呢?
“一定还有人活着,先去找人。”程显听放下手,“然后,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第78章 一念
好似故意忽视一般,谁也没有多看一眼地上花匠的尸首,程显听拉着程透的手往外走,边走边自言自语道:“先别管她,还有办法。”
师徒俩御剑而起,在外山绕了足足一天,除了外山真的一个活人都没有了,什么都没能确定。
陆厢国英失踪,花匠……死亡。七目村一夜之间,仅剩两人。
程显听与程透的家修修补补几次,在山火的摧残下又一次垮了。师徒俩就坐在苗圃栅栏的木桩上,静对着花匠的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