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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点五十八小时 步铼 3049 字 2022-11-16

“根据文教授身体上的尸斑,结合车厢内当时的温度,我们推测他的死亡时间应该在两小时以上。这样,林锋的嫌疑就可以被基本排除了,因为最后他返回包厢有机会作案的时间点,已经晚于十点半,距离报案时间只有不到一个小时。根据后来的调查,一到六号包厢里长途旅游的老人们和七号包厢里的人都在熄灯之前就洗漱完毕,上床休息。只有八号包厢的女乘客和两个孩子曾经出现在车厢的通道上,而这个女人和林锋恰好构成了相互印证,两人都没有进入包厢。马金也可以为郭江南做证,乘务室那侧的厕所和九号包厢之间隔着洗漱室和八个包厢,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那行凶。除此之外再没有人有机会或时间进入软卧车厢甚至是九号包厢作案。所以,乘警长认为这是一个双重密室杀人案件。

“那么凶手是怎样进入软卧车厢甚至是九号包厢的呢?案发当晚,我们在包厢内部检查的时候就发现,九号包厢小窗的锁是开着的。经过和列车员及列车长的确认,这个小窗应该是从发车前就锁住的。当时乘警长就提出了一个假设,他认为在凶手眼里,这两层密室根本就不是必须穿过的屏障,他完全可以利用这个小窗,从车厢外部将文教授杀害。”

“这怎么可能?从一个打开的小窗子就把导师杀了,那不是一间静止的屋子,那可是行进中的火车啊!那个时候车不是还没停吗?”孙慧颖问道。

“是的,没停。”陈宗纬停顿了一下,“这就要说到造成文教授死亡的原因——他脖子上的伤口了。乘警长当时推断,这处外伤并不足以致命,真正置文教授于死地的是伤口处的毒。在第二天,列车长找到了车上的一位张姓外科医生,他在中医院工作,刚好对蛇毒有一些研究,查看过文教授桌上的药、脖子上的伤口以及身体和五官的出血状况后,也确实排除了心脏病或是食用毒药等死因,而与乘警长之前的判断不谋而合,即外伤中毒。这种毒与一种极剧烈的蛇毒所引发的症状极其相似。”

“你的意思是说凶手养了一条毒蛇,然后用它来杀死了导师,是吗?”安志国问道。

“因为所有乘客在上车之前都必须经过非常严格的车站安检,所以这种可能性极小,但仍然不能彻底排除。你先不要急。”陈宗纬继续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也许我们当中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我们车厢两端的车顶都各有一个稍高于车顶的空调外机,凶手可以从车厢端面的爬梯爬到接近车顶的地方,将绳索从空调外机上绕过,将这个外机作为一根固定的桩子,将绳索的一端固定在爬梯或者其他东西上,另一端绑在自己身上,就可以从车厢的端部上方荡到九号包厢的窗外,这段距离是非常近的,中间只隔了一个卫生间。然后他可以趴在车窗外,打开那个未锁的小窗,用类似飞镖的凶器对教授下手。在后面,我们检查海钓协会那几个大叔的行李时,发现他们确实丢失了一盘采用最新技术制造的钓线和四个钓钩,很有可能整盒钓线就是用来突破密室的‘绳索’,钓钩也很可能作为杀人的凶器。”

“喔——”餐车里的其他几个人仿佛恍然大悟,纷纷点头。

陈宗纬倒也谦虚,他略显腼腆地说道:“这并不是我的主意,而是乘警长李大鹏推测出来的,虽然凶手的手法足够狡猾,但还是被我们想到了。”

“既然杀人手法已经破解了,那凶手是谁呢?”孙慧颖问道。

“当晚在列车停下之前,我们曾经到车厢门处进行了检查,因为随着车速的降低,凶手是有可能跳车逃跑的,然而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这说明凶手还在车上。列车完全停下之后,我们马上就爬上车厢端面的爬梯和车顶空调外机处检查,当时已是后半夜了,我们没发现任何线索,第二天上午,我们再次对那里进行了检查,由于天气和环境原因,即使凶手曾留下线索,也无从查起了。”

“那就是说并没有确认凶手的身份喽。”姚思琪插话道。

陈宗纬嘴角一撇,微笑道:“当我们的目光从如何穿透双重密室,聚焦到凶手绕过密室的方法,那么对于站在车厢连接处的林锋和郭江南就需要重新考虑了,他们可以利用对方不在的空隙,从连接处打开车厢门去执行之前的那个方案,在对方返回之前再回到车厢连接处。当然,这都需要列车上通用的内三角钥匙。

“我们首先可以排除林锋的嫌疑,或者更准确一点说,是更倾向于郭江南是凶手。因为郭江南进入车厢的时间是在列车经过武昌站之后,当晚的列车已经晚点,从武昌站开出的时间大概是晚上十点十分,如果这时林锋绕到外面行凶的话,距离我们到现场的时间估计只有一个小时,车厢内也没有任何能够改变尸体温度的设备,这样就与死亡时间不符。还有一点,如果凶手是林锋,在最后回到包厢休息的时候,他有充足的时间考虑和行动——把包厢小窗的窗户重新锁上,从根本上断绝我们发现这个关键细节的机会,从而制造一个完美的密室。

“再看林锋中途返回车厢的时间,是在刚刚熄灯后,这个时候郭江南如果从车厢门绕到外面行凶的话,时间刚好符合我们对死亡时间的判定。大家可能还记得,林锋不是在包厢门口被教授骂了一声‘滚’吗?”陈宗纬停顿了一下,看了看面前的众人,“第二天我们曾经在姚思琪到达餐车厨房门前时测试了一下,当时门外的叶青和姚思琪两个人都只听到有人喊了‘滚’,并不能分辨是室内的哪个人喊的,何况当时列车已经停止了,没有任何的杂音。据此,我们可以断定,林锋说他确定听到导师喊的那声‘滚’,很有可能不是文教授的声音,而是郭江南的声音——他行凶之后,正要脱身,却发现有人在外面意欲进入包厢,于是情急之下,模仿教授的声音对着门口喊了一声‘滚’,让林锋误以为导师还未消气,借此全身而退。”

听到这里,林锋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姚思琪却继续问道:“听上去好像挺有道理,但这些好像还都只是猜测吧?”

“没错,但是我们已经发现几点可疑的线索指向了郭江南。首先,郭江南自己曾承认,此次出行的车票全部是他买的,据他讲是联系了一个黄牛,只搞到两张软卧票,其他全是硬座票,关于这一点姚思琪也在之后的问询中给予了佐证。虽然现在是春运,但是这样的购票组合真的是巧合吗?”陈宗纬看了一下列车长,“我们同时也查了九号包厢内空着的三十三号、三十四号铺位的票,这两个铺位的售出情况是一致的,都是两段票:沈阳北到郑州,武昌到广州。大家如果仔细观察列车时刻表的话,就会发现,这两段区间票,都是半夜上车,然后第二天下车,即使列车员在半夜发现买第一段票的乘客已经没法上车,还是无法将这个空铺位再卖给车上需要的人。于是九号包厢内,只要排除了林锋的影响,就可以完成一个密室的设计。”陈宗纬再次看向列车长,列车长点头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