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没有骗我。”源赖光说,“当初你将鬼气引入腹中,将小小切制成鬼,这是一损。”

“所以你产下小小切的时候,应该很痛苦吧。”无数人与鬼的哀怨声响彻耳畔,个个都恨不得将他撕碎拖入炼狱。“这是二损。”

“后来你仍执意用刀,杀人斩鬼——即使他们都是你所认为的恶人恶鬼。这是三损。”

抵在源赖光胸口处的刀尖碾住衣物,似乎是在轻轻颤抖。

“你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回天乏术,所以才来见我最后一面。”源赖光蓦然握住胸口处的刀刃,刀刃碎裂时发出轻微的声响。“这把几乎破碎的刀,就是你如今的真身。你没有骗我!”

随后,那声沉重的叹息如自嘲一般,长久行骗的人无法卸下伪装时流露出不可言说的悲哀。“你从来骗不了我,只有我骗你。”

“你……”鬼切的瞳孔一阵紧缩,手中残刀被源赖光死死握住,血水流进裂隙里。鬼切听见自己身体一寸一寸破裂的声音,如锥子敲打在薄冰上,顷刻间,炸开无数裂痕。“我见你的原因只是想杀你,仅此而已。”

“你看,你总是说的这样狠绝,却每次都找不准心脏的位置。”源赖光将偏错的刀尖重新按于胸口。“这次,主人帮你。”

“以吾之血作为祭,希望吾刀鬼切可以作为源氏重宝,永生永世,困于刀中,不得为鬼。除非……刀碎……人亡。”沾了血的牙关中挤出最后的字眼。

“不”字还没来得及出口,整个身体就已经向前探去——像是很久以前,不经意间被主人拉进怀抱里,温暖熏人的甘草气扑了满怀。一时间,他竟连抬头的勇气也没。

“咕吱——”,兵刃切开血肉时,刺穿心脏发出的声音。有血香灌进鼻腔。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想的事情……”弥留之际,好像也再没有说谎的必要。

源赖光轻笑一声,抬手捏上鬼切的耳垂,只捏了一下,便通红起来。原来这具身体依旧眷恋着他的余温,敏感到有些脆弱。他说:“你的是非善恶是我教的,就连喜怒哀乐都是我给你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想不明白的只有一件事……你为什么将小小切制成了鬼。是因为我……我当初用血契束缚了小小光吗,你这是在报复我啊……”

不,不是报复,而是赎罪。然而,他并没有将这句话说过源赖光听。他没有一句想对仇人讲的话,却极度贪恋仇人的余温。他靠在源赖光的怀里,亦如一把刀枕在主人的肩头。

“鬼切……”耳边的声音渐渐微弱时,却还是念念不忘他的名字。“鬼切……你还是很优秀的。不愧为我的刀……可我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