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是一个多么好的机会,你竟然不杀了我?”鬼切抽出第三把刀,凛然神色中浮现出格格不入的笑,左眼上结痂的伤口复又流出血来。
“做不到了。”源赖光望天慨叹一声,却又抽出另一把佩刀,亦手持双刀面对鬼切——他必须保护自己的身体不受伤害。“我说过,我不会杀了你。”
“你杀我全族。欺我,骗我,瞒我,负我,你将我铸成刀剑,让我同族相残,在我身上,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事情?你抹掉我的记忆,委曲求全也要将我困于源氏,供你驱使,为你所用……”鬼切持刀的手微微颤抖,但第三把刀依然一斩而下,积郁在心中无法纾解的恨意化作坚实的力量,割破风雪,向源赖光的咽喉探去。“现在我醒了,你若不杀我,我必将取你项上人头,给鬼王做祭礼。”
“斩草除根,你不是向来如此吗?”血泪流下眼底。可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杀死我呢?
为何留他一人痛苦于世,独享这场永无止境的背叛。他为他带来没顶之灾,却又带他享无限风光。若是没见过美梦谎言的模样,他岂会贪恋人世?
“其中原因你很清楚,不是吗?”人类之身不能与鬼怪相提并论,源赖光已经很疲惫了,他甚至不能再单手抵挡鬼切的攻击,双刀撞击在长刀上时,震得他全身肌肉都在微微颤抖。但他还是沉住了声音,对鬼切说道:“鬼切,你究竟是不敢面对你的同族,还是不敢面对你自己。你都知道的,不是吗?”
鬼切手中的刀骤然停下。困顿之于梦魇,他无法想象出那三个字的名字。恨之于爱,不过是揭开虚假的温情。可那温情又被编造得太过真实,触感犹在,话语犹在,甚至连出征前连续数日的交欢,也于此时散发出余温。他被业火灼烧得过于痛苦,所以自始至终也不敢去爱,如果还有一种感情能将源赖光刻进骨髓——那就是恨。永无期限的恨意,让无边岁月不再孤单。
至死方休的恨意在觉醒后,将陪伴他度过孤独而又漫长的岁月——亦如源赖光陪伴在他的身边。
“我这一生,都不可能变成人类,也不可能爱上你。源赖光,你就和你的痴心妄想一起,下地狱吧!”暴怒的艳鬼发出一阵悲泣,复抄起长刀,卷起业火炙热的气浪,向源赖光斩去。
原来你想过变成人类,也想过会爱上我吗?你的这句“爱上“还真是哀伤啊,鬼切。既然你这样痛苦,那我不如成全了你。
“地狱吗,我本就属于地狱。“源赖光反握住手中刀,刀光凛然,在红瞳上覆盖一层薄光。”若我下了地狱,也不能容你孤单在世。”
“无论身在何处,你都是我的刀,是我的鬼切。”
如果能用一瞬间的幸福换取一生的性命,小小光,你会换吗?灿金色的眸中映入重重雪光,不同于雪花的轻盈,雪光凛冽,是快刀留下的幻影。幻影交错中,是父亲和母亲刀刀相对的身影。
他看见母亲的长刀挥向父亲,又看到父亲以薄刃回击母亲。他们有来有往,不分上下,刀刀相碰时碰撞出真实的杀意,迸溅出激烈的火花。那是他最想保护的一双人,而这双人此时却想杀掉彼此。
“不要,不要……”谎言破碎时掉落的残片,连旁观者都被划得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