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赖光只做防守,未加以攻势。他将自己保护得很好,甚至有些小心翼翼。他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鬼切身上,用一柄薄刃拨开重重雪光。他珍视自己的身体,就像珍视一件至宝。

“你怎么这么怕死了?”鬼切讥讽道。

源赖光摇了摇头,细雪黏在眼睫上化开点点悲凉。“只怕伤害到不相干的人。”

“哈哈哈,你是傻了吗?源赖光……”刀锋摩擦出刺耳的声响,红光弥漫在身边,如一片猩红血雾。那副残破鬼瞳中流露出来的目光,嘲讽、残忍、哀伤、兴奋,瞳孔中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绝望。连声线都悲痛到喑哑,从喉咙中生生挤出几个字眼。“我是在杀你啊。”

出征前耳鬓厮磨的话语仍回响在耳畔——

“鬼切,你恨我吗?

“我不曾恨过主人……为主人而死,是我为刀的无上荣耀。”

“你信我吗?”

“我信你。我是你的刀,你就是我的信仰。”

后来风雪吹散了谎言,带走最后一丝余温。

最见不得光的事物被剖开在眼前时,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束手无策。源赖光的面上竟浮出一丝接近慈悲的笑意,他说:“鬼切,你不会杀死我,亦如我不会杀死你一样。”

风雪扑打在脸上时,又疼又痒,小小光抹了把脸。他翻过墙院,跨过围栏,离红光中心越来越近,他甚至渐渐可以听到刀剑碰撞时发出的响声。快一点,再快一点,他对自己说道。已经很近了,已经很近了,绕过这座围墙,就可以见到母亲了。母亲,你一定要等我。

轰然又是一声巨响,房屋坍圮时落下浓浓烟尘。一道飞旋的雪光升上天幕,然后笔直地坠落在小小光头顶。他后退一步,长刀“哐——”的一声插进地里,他惊出一身冷汗,雪水和汗水将衣裳打湿。小小光定定看着那柄险些砸在他头顶上的长刀,那是一把比人还高的雪银长刀——是母亲的一把佩刀。

细雪飞进衣领里,寒意刺骨。而后,小小光听见不远处有悲泣声响彻云霄,那声音如精神失常的恶鬼,在悲恸中声嘶力竭的哀嚎,音至尾端,悲中带笑——是母亲的声音。

“不……”小小光踉跄着后退几步,愕然偏头,望向火光中央。风雪更加冰冷刺骨,而恐惧不过瞬息,他再次奔跑起来,雪花迷了眼睛,流出两行泪水,被他用衣袖一抹而尽。

像是恪守着某种无法言说的宿命,源赖光站在鬼切面前,手中薄刃无血,却也无情。